的人们打招呼。
但是,她发现这天街上的人特别多。
到长红家送烧纸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文景蓦地意识到慧慧这二十三、四岁的青春女性的投河徇情所带给人们的心灵震撼,反倒不及吴长红家这一双不满两岁的孩子。
人们一个个诚惶诚恐地感慨,神头鬼脸地议论。
家家街门口都撒了一道粗粗的灰线,用灶灰阻挡屈死的冤魂的侵入。
村巷中只要有一股小小旋风飞过,有人就要指指划划,露出异样的眼神。
嘴里还念念叨叨,说什幺“旋风旋风你是鬼,我是阎王不怕你……。
”若有小孩子在跟前,大人们便教给娃娃用大拇指掐住中指,朝着旋风吐唾沫。
意思是这样就可以辟邪。
一时间弄得吴庄阴霾蔽目、鬼气袭人。
不该叫什幺“首先”、“其次”。
人们的论据既离奇又离谱。
“前几年不是都喊首先让我们敬祝伟大领袖如何如何幺?只有伟人才能伏(福)住这首先二字!平民百姓怎敢这幺叫?首是什幺意思?首就是头嘛。
旧戏中斩首还不是砍头的意思?这不,首先进了鬼门关,就把其次也捎带上了……”
他们习惯于给突发的偶然事件寻找一个原因,习惯于把平民百姓与伟人相对应,用这自作聪明的解释来调节自己的心理,同时也安慰周围的人。
但她又不能给这连续发生的两起非正常死亡一个更贴切的解释,找不出偶然性中的必然性。
所以也只是蒙里蒙怔地听,苍白的脸上掠过一阵阵的痉挛。
文景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叫一声爹。
赵福贵一抬头发现是儿媳,打一愣怔。
回过神来,便拍着自己手上的柴灰说:“迷信活动,我本来不信这些,你婆婆硬……。
”
手里还拿着一份叠折整齐的五色纸。
一般人家送的是白纸,赵家送的是五色纸。
白纸焚化后在阴间相当于粗布,五色纸焚化后就变成绸缎了。
和春怀小时候一样样儿!”那公公望着文景怀中的孙女儿打岔道。
她便将娃儿往婆婆面前抱一抱,摇着娃儿的一只小手说:“叫奶奶。
奶奶好。
”
那奶奶一看孙女儿细皮嫩肉、秀眉俊眼、小胳膊象清水中浸过的莲藕一般,撑不住就笑了。
握着孩子的小拳头蹭着自己的腮道:“俺娃好福气,吃了东西就上膘!让人剥削了咱的口粮,娃还胖乎乎的。
”紧接着就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贴了亲娘养丈母!”
——中午饭吃什幺,留下句话!”
菜汤里油水大些。
”那婆婆扔下句话,跨过街门口的灰线,就去吴长红家烧纸去了。
——虽说是小儿小丧,村里人去敬纸的还真不少。
名义上是参加追悼仪式,其实是为给自家消灾免难、争敬权势人家哩。
油水大奶水便多。
婆婆嘴不饶人,内心却是记挂儿媳和孙女的。
于是,文景那忐忑不安的心也稍稍平稳了些。
除了两双尼龙袜子和两包苏打饼干外,娘还在花提兜里塞了些什幺。
掏出来一看,是文景手工做的矿工们下井时穿的袜子。
文景细看那袜子的大小正与公公脚上的鞋尺码儿配套,便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笑着说:“我给爹做了双穿雨靴时专用的袜子,爹来试试合适不合适。
”
脱了鞋袜,又嫌自己的脚脏,就倒了盆水,到院里洗脚去了。
想想慧慧死骨未寒,他(她)们倒插花戴红,满腹不平。
毁了慧慧一生幸福的人,视爱情的结晶如同虫蚁的人,却象美神一般光芒四射被供奉到这里。
而背负着他(她)们的深重孽债、呕心沥血的人倒不为他(她)们的母亲所认同……
正合适。
”赵福贵穿了儿媳亲手做的袜子喜不自禁,孩子似地叫文景看。
尼龙的等过唱看赛、走亲戚时再穿。
”文景说。
对。
”赵福贵连连称是。
他褪下这双新袜子又换上那双尼龙袜子,美孜孜地欣赏一番。
还把脚趾张一张,自言自语说:“弹性这幺大。
”
”文景把娃娃抱起来,指着相框中的照片说。
故意把话题转到了春玲和春树上。
结婚照。
”赵福贵一边换上那双平日穿的旧袜子,一边说。
“春玲本来就是给春树抱养的童养媳。
没大办,圆了房。
——你娘和我商量过了,还是教娃娃叫婶子好。
”赵福贵显然是被老婆子统一了口径,背书似地说。
”
她在院里就接言道:“什幺左胳膊右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