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会因此而停止搏斗。
他抬起执意报复的双腿,坚定地迈向东京。
即使没有明天,今天也必须生存。
走了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出路顺着小溪弯弯曲曲向前伸展,远离了村落。
他坐下歇息片刻。
这儿离县境已经很近了,越过县境,就是奥多摩湖。
从那里再沿着秋川支流抄近路走,就能到数马。
他准备在数马住一宿。
背后的树丛里忽然传出一阵李寨的响声,好象一只野兽正在走近。
杜丘条件反射似的一下跳起来。
立刻,他又对自己如此经过敏哑然失笑。
这里不是北海道,没有熊。
走出来的是一只猎犬。
还很小,摇着尾巴,走近杜丘。
杜丘摸摸它的脑袋,它立刻趴下来,似乎在表示它很疲劳了。
「迷路的狗?」
项圈上挂着东京都的许可证,好象是带出来打猎时和主人失散了。
迷路的狗多半是西洋狗,日本狗一般是不会跟主人失散的。
这也可能是由于它嗅觉敏锐,回家的本领特别强。
日本狗跟主人失散后,立刻会寻找它的主人。
如果找不到,就独自回到停车的地方。
西洋狗往往不这样,也许它的根性就是大大咧咧,一旦与主人失散,不管碰到谁都能跟着走。
这条小狗看来就是这样。
杜丘刚一走,它就跑到前面。
赶跑它太可怜了,他索性带着它往前走去。
杜丘想,狗也可以,有个同伴毕竟是件愉快的事,他走起路来也有了劲头。
领着它边走边找它的主人吧,这要是一只优良血统的猎犬,那价钱是很高的,又这么招人喜爱,主人肯定也在到处找它。
┅
打猎?
假借狩猎运动的名义做着屠杀动物的游戏,杜丘在很早以前就不干了。
可是现在想起来,人生也和打猎一样。
男人猪取女人,女人猎取男人,还有什么猎取权势,追逐敌人。
在欲望面前,一切都成了猎物。
打猪还有规则的约束,可人类相猎却连规则也没有,只有残酷的追逐。
为了不被别人猎取,下级要逢迎上司,溜须拍马,同事之间则尔虞我诈,互相排挤。
杜丘想起那个卖小玩意儿的人来,他说自己正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追逐着。
这莫名其妙的东西,也许就是人生吧。
狗在路边嗅到了什么,钻进树丛中去了。
如果自己也有这种嗅觉就好了,杜丘心想。
应用巴甫格夫的条件反射学说进行硫酸试验的结果,证明狗的嗅觉灵敏度是人的一亿倍。
如果具有这样的嗅觉,那么立刻就能嗅出朝云忠志死亡之谜。
在一块路标上写着,通往东京都。
杜丘越过了这条边界。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
从东京逃出时是九月下旬,今天是十一月五日,已经过去将近五十天了。
五十多天却一事无成,只得重新抄小路进入东京。
从这里往前,就是敌人的大本营。
矢村的面孔,忽然浮现在他眼前。
那只狗又追了上来,吐着长长的舌头,由于猎物跑掉而引起的遗憾,化做汗水津津而出。
杜丘从奥多摩湖的尽头,走上一条人无人迹的小路。
听人说,从前这也是一条避开关卡的小路,小偷以及形形色色的罪犯,都从这里落荒而逃。
古往今来,罪犯选择的道路是何其相似。
东京都筹资修筑的一条从数马到奥多摩的观光游览道路,无情地削平了山坡,直穿而过。
杜丘停住脚步。
路旁有个蜘蛛网,从一根树枝拉到另一根树枝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几何图案。
杜丘凝望去,想起了朝云忠志死亡时挂在院子里的那些令人迷惑不解的蜘蛛网。
那是受公害影响的蜘蛛吗?
鉴定员是这么说过,还拍下了照片。
可是,真是那样吗?那好象是半途扔掉的蜘蛛网,散散乱乱的,既说不上是几何图案,也说不上是别的什么图案。
与那些蜘蛛网相比,眼前的这个蜘蛛网可以说是一个精致而严谨的杰作。
不知这是一种什么蜘蛛,全身漆黑,正在捕捉粘在网上的一只小昆虫。
这时,突然飞来一只小鸟,很像是只鸟,从他眼前掠过,向蜘蛛扑去。
转瞬之间,蜘蛛被小鸟啄走了。
小鸟吃蜘蛛?看到这种残忍的食物链,杜丘不由得想道。
他继续往前走去。
从右面山坡上的树林里,走下一个男人,很象是打猎的,却没带猎枪。
杜丘加快了脚步。
他要尽量避免与人交谈。
「请稍等等!」那个人在后面招呼杜丘。
杜丘放慢了脚步。
狗没有任何反应,可见来人并不是它的主人。
「怎么?」
「这只狗是你的吗?」这个人看来有四十岁左右,他指指站在一旁的狗。
在他胳膊上,戴着侍猎监督员的臂章,也许就是本地的猎友会会长吧。
杜丘不由自主地把目光从臂章上移开。
权威…那上面散发着权威的气味。
「不,不是。」杜丘简短地答道。
「是跑丢的狗啦?」这人眯起眼睛看着狗,「挺漂亮啊…」
「它硬跟来的,请你先看管一下,帮助找到失主,怎么样?」对于他那寻根究底的目光,杜丘感到极为不安。
「那可以,您去哪儿呢?」这个人似乎对杜丘那套与走山路极不相称的装束产生了怀疑。
「啊,前面有车等我。」杜丘含糊其词地回答。
「我也往那边去,一起走吧。今天我是来这边巡视的。」
「不,我得赶快走。再见。」趁着他给狗系带子。
杜丘扔下他大步走去。
「请等等!」这个人又高声喊道。
「还有事吗?」
「还没请问尊姓。」他快步追过来。
「不值得报姓名,只要把狗送回去就行了。」
「那么…」他追上了杜丘。
要跑开已经不可能了。
这下子麻烦了,杜丘皱起眉头。
「车在什么地方?」
「不远,就在前面。」
不知道这个人只是好说话,还是起了什么疑心,杜丘进退维谷。
穿着新买的深兰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风雨衣,这种装束走在山路上,难免不引起怀疑。
如果发现前面并没有车,那就会更加深怀疑了。
杜丘感到,这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经过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而沾满了灰尘的鞋上,这使他越发焦急不安起来。
「咱们好象在哪儿见过?」这个人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