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料想应已甩开追兵,才远远避开官道,于一处僻林暂歇,将方骸血抱下鞍来。
龙腾镖局满门被戮的消息,天明后应即传至钟阜,届时无论天霄城或七玄盟,都会将此事与两的逃亡连系起来,重启追踪;以雪狮子之醒目,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没了沈系石和龙腾镖局的奥援,骸血复遭重创,地藏庙那厢已然去不得。教尊御下与她同出一脉——不如说姚雨霏就是照虎画猫——只有教尊能找她,姚雨霏教至今,都不知有哪一座建筑、哪一片邸园挂着奉玄圣教牌匾的,想求援亦不知从何下手。
她见教尊的过程,同白如霜进无际血涯相仿佛,此节原是姚雨霏现学现卖,因袭而来。
以教尊通天彻地之能,当无所不知,迄今未派来接应,只能认为圣教已放弃了二
。她甚至怀疑石剑少年出自教尊座下,专程前来灭
,以防自己泄漏教中机密,才得有如许惊
的实力。
“……他是苍城山的。”方骸血不知何时醒过来,倚树哑声道:“他在后
追赶时,老嚷着‘
魔,可记得浮鼎山庄,青羽之誓么?犯我旗誓者,虽远必诛’之类的鬼东西……是我眼花糊涂了,还是他真在天上飞?”似乎对重创前的记忆有些混
。
(原来是厉金阙的高足!难怪——)
得知此出自储胥仙境,“能在天上飞”似也不甚离奇了。说也奇怪,那些当初自觉聪明至极、出
意表,到
来终究引
业力的糟糕决定,仿佛在昨
里齐齐炸开,绝了一切应变的可能,仿佛天意使然。
姚雨霏倦极瘫坐,轻摇螓首,额鬓散落,惨笑道:“骸血,我们无处可去啦。你要同我一块儿死么?”唇面皆白的青年啐了一,冷冷哼道:“死?谁能让老子死?我先杀了他全家!”
郎听惯他的狂悖言语,事到如今无力、也无心回应,定了定神,扶着树
起身,轻抚雪狮子低垂的颈背,似觉短短一夜,千里驹仿佛瘦了一圈儿,都能摸出颈椎肩胛的棱峭,一如自己的末路。定了定神,回
挤出一抹温婉笑意,盼能稍稍抚平青年的狂躁。
她需要他冷静地听她说。
“咱们,就在此分道罢。多谢你……陪伴我这些年,之后无论你听到什么,都别——”
“说得什么鬼东西!”果然方骸血没听完,奋力欲起又牵动伤腿,疼得一掌扫落,削得背树落叶纷纷。雪狮子受惊跳蹄,所幸它久奔
无力,也就喀哒喀哒跃出几步,又继续低吃
,场面既荒诞又凄凉。
“你听我说——”
“你才听我说!”方骸血打断她的苦婆心,戾笑道:
“咱们是一败涂地,只消不死,有甚讨不回来!苍城山怎的,七玄盟、天霄城又怎的?这每一笔老子迟早同他们算清楚,加倍奉还,连奉玄教也一样!你想出去做诱饵,让老子当缩乌
,趁机逃跑么?老子不欠这种烂账!休想我会因此原谅你。”
姚雨霏笑得凄苦,眼眶里满溢泪水,却无言以对。
是啊,她做了如此过分的事,还想好死么?凤愁哪能因为这样就原谅她?
方骸血咬牙扶树而起,咬出唇血犹未自知,近
郎,兽咆般的薄嗓震得她浑身
栗,立足不稳,还得靠他捏紧她肩膊撑持,连痛楚都被青年的气势压下。
“你很想死么?那好,我们有一处可去。万一赌输了,会死得绝惨,恐怕是所有死法里最凄惨的;要是赌赢了,谁都动不了我们,连奉玄圣教也不行。你有没胆子,陪老子走一遭?”
想起他的出身,她直觉骸血欲托庇于诸葛残锋。
此虽是同列“阜山四病”的名宿,在渔阳武林地位颇高,然而四病中向以天痴上
的武功居首,诸葛残锋压他不过,光是通宝钱庄这桩便休想摆平,连“赌”字都谈不上,只能说骸血还是太天真了。
但他毕竟没想丢下我——姚雨霏凄婉一笑,抹去颊泪,胸中柔涌动,宠溺地包容了他的狂躁无知,轻道:“好啊,我陪你。要去哪里?”
方骸血咧开染血的薄唇,白牙森森如豺狼,剑眉压眼,很难说是险恶或嚣狂。
“……锭光寺。怕了么?”
在那之后,姚方二又逃亡了三
余,到得第四天上,好不容易才抵达阜山游云岩的山脚下。
阜山占地广袤,绵延甚长,如距离钟阜不远、旧名帆幔山,石世修赖以奠基开派的舟山,也能说是阜山余脉。靡庄所在的青节谷,锭光寺开山的游云岩,虽说均属阜山,中间还隔着几座山峰谷壑,没法径穿棱线,绕行甚至需要几天时间;地图上看似接邻,往来其实费事得很。
皆称阜山,来自当地土的习惯和历史余绪——和竭鱼江一样,阜山做为渔阳表征,早已超越曾经齐名的锺山,谁都希望与之相连,沾带点关系,于是脉沿越牵越广,最后全成了广义上的阜山一部分。
但,从龙河渡到游云岩用不了三天,之所以多花近一倍的时间,盖因姚
雨霏和方骸血刻意远离大道,避开群,专拣荒僻无路处走,以躲避追兵,果然未被其后三拨
马追上。
虽无命之忧,代价也很惨烈:两
连火都不敢生,又未携带
粮,摘采的野果多不能辨认种类,勉强能咽下肚里的十不存一,全时处于饥饿的状态;因道路的选择不多,连水源都无法保证,两
有整整一昼夜连滩淤积的泥水都没碰见,只能摘些
叶咀嚼,促使唾
分泌。
来到游云岩下的供香市集时,原本男俊美、堪称一对璧
的姚方,蓬
垢面褴褛之至,连乞丐都要掩鼻走避,没比野
好到哪儿去。雪狮子没了
料供应,瘦得
眼可辨——并非山里什么野
马都能吃——不只是姚雨霏感怀惆怅时的错觉而已。
为保逃命时雪狮子还有余力,两下马拉缰,方骸血拣了根杯
粗细的桠杈,稍事修整,权作拐杖。赖有得自墨柳的
厚功体,即便连
来缺乏给养,两处骨折仍复原飞快,已不妨有限距离和时间的倚杖徐行。
按原订计划,两本该避开络绎不绝的香客,择一少有
行的僻径
山。方骸血在此度过大半的少年时光,要做到这点并不难。
姚雨霏又饥又累又渴,浑身搔痒刺痛,已分不清是因野外凶猛的蚊虫叮咬,抑或不堪内外伤疲身体发炎,连去想这些事的余裕也无,一径闷拖行,只求尽快抵达,结束这场苦行般的折磨;回神惊觉周围
声隐隐,哪怕众
均不约而同避开,仿佛怕被传染疫病,但这绝不是什么荒僻的山路,明显是处市集。
更要命的是:咸鲜热烫的食物香气钻鼻中,堪称文明最有力的召唤。姚雨霏对市井小吃向来不屑一顾,以她的身份自当如此,此际却无法抵挡其魔力,饿到连腹中枵鸣都听不见,带着满眼饥火不住扫
巡弋,仿佛下一霎就要扑上前,谁敢挡她她便吃了谁似。
她甚至没牵马。所幸惊觉时猛一回,雪狮子仍垂
蹒跚地跟在身后,
的食物无法对它起作用,名驹的意识只怕仍徘徊在中
边缘,一如刚才的
郎。
姚雨霏忙将革缰攒在手里,愤而四顾,果不其然方骸血已在前一处熟食摊坐下,大马金刀旁若无
,对着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颐;板凳附近趴着几个一动也不动的
,约莫是这张方桌的原主。
“你————!”姚雨霏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快步趋前,低声切齿:
“这是在做什么?就要上山啦,你引我来此做甚?还不……还不快走!”
“走不了了。”狼餐不止的青年用油腻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