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化境”第二度失效,并没有使方骸血变得更冷静,他惊骇地急运功力,发现得自墨柳先生的功体仍在,但这仍无法解释随风化境为何复制不了远飏神功。余光瞥见唐净天终于踏落实地,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来,偏又撑之不起,已不及摆出应敌架式,心惊之余,凝力于掌缘,一刀挥向唐净天!
“还来?”少年蹙眉摇。“老学不乖,果然是蠢。”喀喇一响,顺手折了方骸血的右臂。青年忍痛不哼一声,左掌便要挥出,蓦地一阵钻心剧痛,却是被他踏断了左大腿骨,眼前倏黑,仰天栽倒!
再回神时,但觉劲风刮面,剧烈的震颤牵动伤处,几度昏昏醒醒,毕竟忍痛是他的长项,片刻终于清醒过来,才知自己被横在鞍前,血骷髅连声清叱着,奋力驰驱,鞍下的惊涛雪狮子放蹄狂奔,渐渐将半空中一路虚点而至、宛若御风的少年抛下,所幸他手中无剑,否则一掷而来更胜炮石,自己此际可无力招架。
又被舒意浓的马救了一次——他懒得去想血骷髅是何时潜马厩,又是如何及时将他拉上鞍来,一门心思只想着随风化境何以失效,又为何仍保有前度所得的墨柳功体……各种疑惑纷至沓来,毫无
绪,在疼痛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木骷髅背倚门柱,心惊之余,又不由庆幸。
沈系石顷刻间仿佛化身无数,不住横来竖往地只击中心一点的可怕招数,已超过木面怪客所能想像,觉大半辈子的剑算是白练了。哪怕晋至第二层“回首来时路”的境界,他也不以为对上沈系石的苍鹘刀,“衔石东飞填沧海”有丝毫胜机。
而少年拔地飞起,随手去沈系石的豁命一击,连同三名镖师一并斩于石剑之下,不比捏死几只蚂蚁费劲。
他眼见唐净天凭虚御风,“踏”着树顶的叶尖、飘落的尘,甚至就是
眼难见的清风自身,就这么横过大半间镖局,甚至抢在姚雨霏等
之前拦路等候,
庆少年不是自己的敌
,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武器,惊奇亦复惊喜之余,不禁衡量起自保之力是否该重新绸缪,才能应付渔阳未来的变局。
除了回收包括芙蓉丫在内的《霓裳嫁衣功》功力之外,他还需要比本门《朱明剑式》更强的外门武学。教尊所赐的《虫螟蔽天手》虽是绝学,一
来毒功难练,二来内家功法需要时间,缓不济急;便能骗得唐小子出《远飏神功》的秘笈善本之类,问题还是一样的。
木骷髅并未犹豫太久。他将沈系石的尸体拖进中门,搜出锦囊,又将镶有兵玺的长刀纳剑鞘中,所幸沈系石之刀特别窄长,尺寸与寻常青钢剑相若,虽略嫌狭仄,倒也勉强能进。
趁唐净天追着雪狮子而去,他潜沈系石的书斋,翻箱倒柜,终于从暗格起出一部油布包裹的小册,题为《苍鹘逆刃》,不及细看,赶紧收
怀中。忽听背后啧的一声:
“世叔忙活什么,莫不是在做贼?”自是唐净天。
木骷髅已被他吓得都有些惯了,老神在在地回,从容道:“未免多生事端,不妨诈作盗贼侵
,杀了镖局满门。”唐净天狐疑道:“放火烧了岂非省事?否则墙塌一事难以圆说。哪家盗贼打劫,还带拆屋的?纵火倒是常见。”
木骷髅无言以对,暗忖:“这思路真是苍城山能教出来的?那得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只得点:“贤侄说得也是,那便烧了罢。
魔
追到了么?”
唐净天露出一副“你说什么南北”的表,约莫顾及礼数不好出
,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蹙眉道:“马,世叔。找两匹马来,得快。”
木骷髅早存了教须于鹤跑腿的心思,料想今夜已无望拿下二,听少年还欲寻马,似不肯放弃希望,颇有些啼笑皆非。“贤侄,这一来一往之间,哪里还找得到
?便欲按去向追踪,也难保她俩不会中途拐弯,另往他处。”
唐净天啧的一声,难掩不耐,冷哼道:“若能飞上天去,远眺或可见得。那个叫方骸血的伤得不轻,她们很快就得停下。世叔快寻马来,错过今夜,再找就难啦。”
第七二折 既已绝生 无谓死地
耿照与绮鸳尚未登岸,便见远处火光烛天,耿照心中暗叫不好,见绮鸳俏脸沉落,心知定是龙腾镖局的方向无疑。但天霄城哪怕抢先一步,也无放火的必要,要不是意外所致,便是有刻意灭迹,很可能有第三拨
在搜捕血骷髅与方骸血。
镖局附近的居民被火势惊动,纷纷提水救火,龙河渡的规模连镇子都称不上,莫说水龙车,皮囊、溅筒等打火器具也付之阙如。耿照以救为先,用水淋湿
面衣裤,奋力浇熄门内卷出的烈焰,掩住
鼻抢
,见得中庭全是尸首,多半已焦烂不堪,这场恶火果然是毁尸灭迹的手段,悻悻退出了火场,赶往附近的陋巷与绮鸳会合。
“没有目击者。都说是火势转强后
,才被浓烟熏醒的。”绮鸳摇。耿照并不意外,百姓不管江湖事,龙腾镖局再没落也是武林的一隅,哪怕有
听见了打斗叱喝,也只会把门窗闭紧,以免惹祸上身。
“码边的脚店掌柜给
拍门叫醒,要走了两匹马,说是一名中年文士,带了个腿脚不便的少年,似以叔侄相称。那
出手大方,给的银锭成色不错,却磨去了底印,是个懂行的。”
票钱金银等流通财货,最易追索来历,中年文士能随手拿出抹去铸印、成色却好到不会被拒绝的足两银锭子,绝非偶然。两接在龙腾镖局的大火之后离去,应知必遭
怀疑,此际脚店的掌柜仍在,如非两
与镖局灭门一案并无瓜葛,便是赶着用马,没工夫在旁
身上折腾;至于跨马去追什么,简直不言自明。
“问清了方向?”以绮鸳的明
练,此问不过就是搭搭话罢了。
少微微一笑,尖翘的下
朝天一努。“还有更好的。”
天边忽闻清唳,一抹黑影穿出低云,盘旋几匝后去远,直没天际线彼端。
“那是——”
“我猜是阙府的鹰。要不谁在大半夜里打猎?”绮鸳将马缰塞到他手里,犹豫一霎,掏出手绢扔给他,径翻上马背,“驾”的一声轻夹马肚,曲线如水的结实熟练地打起
来。“把脸擦
净。那绢儿你用过就别还我啦。”
手绢洁白如新,却非真是新物,可见主好洁。
耿照舍不得拿来抹脸,但出火场有多狼狈,毋须少
提醒。凑近鼻端时嗅着一抹甜糯的温香,没敢多想是贴着何处收藏,以致沾上气味,上马时只来得及塞进怀里,讷讷道:“我……我洗
净了再还你。”
绮鸳脸皮子薄,实说不出“送你”二字,听他一意归还,心里不知怎地闷闷的有些难受,然而一想起他蹲在井边用力搓洗,或还使上搓衣板、捣衣棍等家生,那画面委实好笑,忍不住噗哧一声,一甩马尾都没回,飒爽笑道:“好啊,你自己洗的我就收。”这样一来便非送礼被拒,而是回礼了。
马尾少咬着唇,益发起劲地策马,奋力驰驱,以期追上天边的鹰掠。
姚雨霏疾驰一夜,就着马鞍仓促做了处置,以箭杆和匕鞘为骨,自衣摆袍袖撕下长条,缚起方骸血断折的手足。光是动作时少了驱策,雪狮子落蹄放缓,都教郎心惊,唯恐石剑少年从天而降,不知怎的又拦在道中,鬼神辟易,难以匹敌,形同撞上索命阎罗,恐将无幸。
她家学渊源,娴熟骑,也算
马之
,雪狮子是
她亲自为意浓丫挑选,万里无一价值连城,这一晚也被她驱役得
吐白沫,差点踉跄跪倒。姚雨霏恐
驹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