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庙的食鬼军约莫全
待在这里了,只是清点不易,残肢碎颅都还算客气的,最多的是难辨原形的
团块垒,哪怕依稀看得出是骨骼、内脏什么的,也分不出是几
份。
地面的血浆之上浮油晶亮,那是尸体太过碎,以致脂肪融渗出来的结果。军荼利过往在鼍龙寨时,曾于若
斩首、断臂的场子见过,但要整片血泊上都浮着油脂,就得死这么多
,还要死得够惨。
这会儿踩上去是站不住的,那子滑几天都散不去,血
了、刷洗过都没用。
脂吃进土里,要等慢慢变质、被土地
木吸收完,才不致滑跤。
在砧台边,一名少年倚着毁损的轳辘,拄了块灰扑扑的厚重长石板,英俊的脸溅上点点鲜血,怔怔出神,看似有些疲惫。军荼利留意到他左腿有根折断的箭杆,箭镞的套露出一小截于伤
外,是得以刀划开才好取出的程度。
巨
还没想好怎么接近他,救下白如霜,背后已传来泼喇喇的衣袂劲响,那
戴木面的怪
居然也下了山崖。军荼利虽不
动脑,也知两个敌
不如一个的道理,回身的瞬间掷出所有环首镖,扯落披风刮地一抡,满满兜裹着血污脂腻,抡向木面怪客!
披风里有她收纳长镖的革囊,分量本就不轻,汲饱血污、脂和泥浆后,抡动间更带上可怕的风压,一旦被击实,同地藏庙军是一个下场,庶几与铁桨相若。
军荼利急于救,全不留力,木面怪客再不能促狭似的躲避自如,自蓬
披风下翻出一柄连鞘的眉形细弯刀来,刀身的微弧美如绝色佳
对镜描就,军荼利从未见过如此
柔的兵刃,心中不祥,没敢让刀出鞘,死命抢攻。
木面怪客冷哼道:“手下败将,不自量力!”以刀代剑,疾刺如蜂拥,数不清的鞘尖残影撞向披风,瞬间瓦解了巨槌般的轰击;余势不停,径穿过巨
的双臂防御,在即将撞上鼻梁眉骨的一霎间下移,改刺为砍,重重落在颈侧,击得军荼利膝弯一软,倒地不起。
我见过这招——军荼利心想,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仿佛沉渊。
兴许是改刺穿为殴击的力道不好拿捏,也可能是太想救白如霜之故,她始终离昏厥差着一线,依稀听见啪嚓啪嚓的脚步声,木面怪客走近少年。他们是敌吗?还是同伙?
“……贤侄、贤侄!”木面怪客和声叫唤。声音放轻放柔之后,听着更耳熟,她确定自己听过,却想不起在哪儿,左眼窝隐隐作痛,苦苦支撑至力竭,终于晕了过去。
戴着木面的蓬篙怪客
走向沙净天。
“世……世叔。你怎又穿成这样……是了,为了躲避仇家,不得不诈死。小侄想起来啦。”听他好言轻唤,少年如梦初醒,原本还带一丝迷惘,难免有些颠颠倒倒语无伦次,越说越显宁定,渐渐恢复理智。
“没错,你爹和你爷爷过往也曾用过这李代桃僵的计策,我算是追附他二位的骥尾,虽学得不伦不类,总算保得命,才能与贤侄相认。”
“原来爷爷和爹……也曾这样。”听他提起父祖,沙净天神一振,忽来了兴致:“那我要不要也弄套黑衣面具?世叔这套是挺别致的。”他对长辈一向应对乖巧,“别致”在少年心中绝非恭维,但即使是他,也知后
的话毋须再说,停在这里就好。
木面怪客不知其腹诽,多半也不在意,和声续道:“待你名扬江湖那天,就有其必要了。声名带来利益,利益带来危险,爬得越高,危险越甚,不能无备。你现下还不必想这个,得先成名。这个道理,老仙不曾告诉你么?”
“老仙”二字仿佛开启了什么禁忌,少年吸了
气,喃喃道:“世叔,我做错事啦。我出发前掷爻,老仙连出三谶,嘱咐我少伤
命,否则此行之凶,必不可解。但……我不是故意杀
,我已经尽力不杀了,是他们太容易死……不!是他们使了卑鄙的法子,
伤了我的腿,我一时气不过,才——”越说越急,罕有地露出合乎年龄的毛躁与执拗,反复为自己辩解。
地藏庙鬼卒牺牲同伴之命,以死换伤,不料激怒了沙净天,顿将“少伤命”的敕命抛诸脑后,切菜砍瓜般扫平了全场,杀戮之惨烈,连白如霜都吓得失禁,开始没多久便厥了过去。
常擒虎身为贼首,下场最惨,靡烂不堪的残尸不计四散溅的部分,已与部下混作几处,是拣也拣不齐了。白如霜便是亲睹这么个活生生的
,还是曾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男
,竟于转瞬间失去
形,更溅得自己一
一脸,才如此惊骇。
沙净天怒气出尽,意识到闯了大祸,但他在苍城山从不曾犯错,是师长同修心目中无懈可击的乖孩子、好门生,举手投足俱是榜样,令他的承旨满心骄傲,在承旨之间总能抬起下,永远在教别个儿做
。
更别提他是近一甲子以来,第二位获赐老仙敕令、得以踏足大陆,闯江湖的真传弟子,虽无法改变“前
已有一位”的残酷事实,仍是惊
的成就与肯定。考虑到以赤炼堂总瓢把子雷万凛的声名地位、江湖功业,也只能说曾在苍城山学艺,非是由承旨领进门的老仙真传,沙净天这个“高
一等”的自觉自尊,实非臆想,仍有几分根据。
木面怪客将少年的失态全看在眼里,不急不徐,悠然反问:“老仙之卜,可有提到‘青羽誓者’四字?”
“这……倒是没有。”
沙净天一怔,摇了摇。“若非在山庄外遇着世叔,得知这些个知恩图报的好汉义举,我都不知求得老仙指点、功成返家的
,还有这般心思,在江湖上博得如此美名,甚是好听。”
“正是如此。”木面怡然道:“老仙让贤侄少伤
命,而非‘勿伤
命’,应是知江湖凶险,难以禁绝杀生,贤侄何须划地自限?如青羽誓者的义举,贤侄也是重履故土才知,进而心生向往,自愿担起这份维护苍城山令名的伟业;虽非老仙所示,却合老仙心意,岂知不是老仙早已算到,只是须让贤侄自行发掘,故未先行点
?”
沙净天总算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松了气的表
,拱手道:“多谢世叔为小侄开解。我初
江湖,见识不多,若有未至处,还请世叔多多教我。”并对他说了化名“沙净天”一事。
木面怪客笑道:“贤侄客气了。你得赶紧成名,让老仙为你感到骄傲,兴复山庄基业,光耀门楣,才不致辜负父祖对贤侄的殷望。”
“小侄理会得。”
“父母恩重,一般的无分轩轾,母亲怀胎十月,才有你来到世间,此节不可或忘。”木面怪客气一变,肃然道:“当今之世已无沉剑世家,贤侄的化名且易一字,或可改为‘唐净天’,略减煞气。料想你母亲和外祖父在天之灵,亦当欢喜不置。”
少年若有所思,反复低诵几回,连连点:“甚好。蒙世叔金
,小侄从今
起,便是唐净天了。”他虽有老成之处,毕竟仍是少年,又雅好文墨,喜欢动听的名字,或威风凛凛,或高雅斯文,譬如“青羽誓者”便极对他的胃
,不惜以身代之,“唐净天”亦然。
木面怪客早摸清他的脾胃,这个提议不但能提高在少年心中的地位,同时也是测试:在无关紧要之事上言听计从,时间久了养成习惯,自能在至关重要之处,影响他的决断。
少年的武功修为,乃是他平生仅见、绝无仅有的高超,即使缺了江湖经验,仍是无可匹敌。木面怪客埋伏于浮鼎山庄之外,悄悄尾随疑似青羽誓者的江湖,最初是想略加引导,教他们发现是血海一系搞的鬼,把消息传
江湖,乃至寻获无际血涯,重创血骷髅的势力;瞧着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