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皮涎脸地嘻笑道:
“风月之地,黑灯瞎火的,拦住良家不让回家……啧啧,这种不堪听闻的缺德事,烟海望的
贩子
也就罢了,林罗山林大爷可是体面
,金枝玉叶尊爵不凡,不会这么下作的罢?”
那“大爷”不是别,正是根昌号的东家、南方大埠号禺城来的富商林罗山。
他笑嘻嘻地打量了青年几眼,竖起大拇指:“这位应该是大名鼎鼎的阙家二郎罢?这张俊脸同阙二爷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真个是玉树临风,潇洒不凡哩!连逛窑子都不忘自带珍馐,边吃边逛,两不耽误,确实是行家。”
阙牧风就没指望他老实应对,毫不在意,耸肩笑道:“早知是林大爷的物业,怎敢不先打声招呼?便无折扣优待,起码也要同林大爷喝几盅。只不过这位绣娘史乃是敝府座上宾,容小子先将她送回府上,再来与大爷吃酒。”
林罗山哈哈大笑,连那独特的南方腔调都泄露了出来。
“我与兰姑相识时,二郎怕还在上一世,未曾投胎;在走进弹剑居前,她许是二爷的客
,这会儿却是我的了。二郎要留下吃酒不妨,从我的地盘上带走我的客
,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哩。”一使眼色,宇文大步前行,等边三角迅速压扁,转瞬独眼大汉便已拦在双方之间,也不过就跨出几步而已,快到青年不及反应。
阙牧风遥见绣娘俏脸煞白,娇躯微微颤抖,想让她奔离林罗山身畔、再伺机接应,看来也是不能的了,暗叹一气,解下背后的大剑,却被燕犀按住臂膀。
“我说了,让我来。”少目不斜视,直勾勾盯着抱臂狞笑的
,神
十分认真。“你砍不了他。”
阙牧风哑然失笑。
“你这是看我不上?”
燕犀浑没听出双关,老老实实摇。“他衣下有甲。”
“没听见叮咚响。”若非金铁锻造的板甲或锁子甲,皮铠镶钉一类的护身衬里是挡不住双手剑的,阙牧风根本没当回事。岂料少仍是摇
。
“听过《兽禽相血食》没有?”她低声问。
《兽禽相血食》在东海名声不显,却是北域流传已久的武林轶闻。“北域”一说,盖指北关全境,以及东海、央土、西山三道北端,与北关界处;渔阳介于东北两道间,受北关风物的浸染不下于东海,
阙牧风出身武林世家,自是耳熟能详。
所谓“兽禽相血食”,既是武功,也是门派,共计三十三家,俱以飞禽走兽为象,分“十三神禽”与“双十异兽”;禽相篇全是兵械,兽相篇则为拳脚,由来已有数百年。民间说部有称千年的,咸以为是小说家的夸示,武门多不采信。
“篇”字系由名单而来,据说最初卅三家之名分缮于两榜,故尔名之。
这三十三家彼此相斗,循环不休,起因为何无知晓,如同卅三之数最初是由谁
订下、缘何而订,早已无从追索。只知故老传言:最终打败所有神禽异兽、卓尔立于卅三家之巅者,将独占一个无敌于天下的秘密。
有说是武功,有
说是神兵利器,也有说是藏在枵空的山腹内,足以组建一支百战雄狮的财宝……为揭开这个终极奖励的真面目,一场绵延数百年之久、卷
无数高手才
,似无尽时的血腥鏖斗,就此揭开序幕。
迥异于寻常的江湖仇杀或武林争雄,“兽禽相血食”有着明确的诉求,不仅要打败一榜同列的流派,更须取得其传承——
但,拥有武功秘笈,便算是传承么?还是通武技之
才是传承?
都被你打败了,要他的武功何用!规则不够清晰,目标不够具体,竞赛无从确立,遑论延续千载。
故“兽禽相血食”竞逐的标的极之明确,就是各家皆有的象征之物,禽相篇称“兵玺”,兽相篇为“拳证”,决斗前双双出示,确认资格;血战告终,胜方便能一并带走。
为防缠夹,或许也是兽禽之兆的野使然,虽无明文规定,血食之战的失败者多以身殒坐收。相血食的语意正是“相食以血”,抢夺或保卫证玺失败的一方成为胜利者的给养,此乃天地常律,再也自然不过。
阙牧风小时候非常向往神禽异兽间的死斗,想像执著于拳剑巅顶的狂们分立两端,或行海滨,或在雪原,或于绝崖峭壁间,彼此扔出玺证后,舍生忘死地展开激战——
那画面既残酷又美丽,令男童着迷,与骧公武皇的救世冒险是截然不同的滋味,但两者都
极了。
忘了是哪一天,应是惨绿少年时的某个瞬间,阙牧风突然醒悟:世上若真有名为“兽禽相血食”的武者,无一不是江湖的边缘,武林的失败者,乾坤一掷、身死道消的决斗注定什么也无法累积,什么也不会留下,存于故事里或令
血沸,但在现实中就只是场悲剧而已。
小阙牧风或从那一刻起,便正式告别了天真无忧的童年,一夜长大。
事实上,“兽禽相血食”内的卅三家,如今以门派形式存在者寥寥,印象中仅央土西北部传承《白猿锁离功》的仙猱门,以及在西山与金刀门互为犄角、传承腿法绝艺《骏极刀》的天马峰等,纵有其他,也是阙牧风数之不出的寡小暗弱,不值一提。
曾称雄北关的大派“猿臂飞燕门”,据说与《兽禽相血食》亦有关联,然而坐大之后,刀法艺早已脱胎换骨,摆脱旧
源流,便在全盛之时,也不曾听闻门内有兵玺拳证的存在,故未列名于卅三家的榜单中。
至于单枪匹马闯出名号的血食篇高手,则有北关道威名赫赫的旃州节镇、称“兽王”的解福瑞以《狮王爪》享誉武林。此
原是碧蟾末年盘据旃圪两州、自号“白狼王”的浑邪乞恶麾下,后来响应定王号召,率部反抗残
的浑邪乞恶,在旃州大战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战后驻守旃州至今。
但《狮王爪》一系还有几个跑单帮的自了汉,解福瑞的这些个远近同门——兴许他们也不承认是——散于北域武林的黑白两道,难成气候,有说他们瓜分了《狮王爪》的拳证,多年来谁也不服谁,宝物迟迟无法合而为一。
在阙牧风的想像里,《兽禽相血食》的拳证兵玺应该是类似铜牌虎符的物事,能一分为二倒也还罢了,四五瓜分是个什么画面?纸片撕著玩儿么?
及至听她悄声问起,一瞧宇文相那满
硬鬃、狮
狮脑的模样,青年不由一凛:“莫非这厮也是《狮王爪》的传
?”更不能让少
独个儿上了。兽王威震北关,白狼王那堪抵一州之地的脑袋,据说就是给他连著颈椎一爪摘下,武技非同小可。
“不确定。”燕犀无意缠夹,眼见二少爷是决计不肯乖乖走的,明快俐落地说:“一起上。砍中他你就退。”没等回话,娇小的身躯一拧,旋风般扑向宇文相
!
直到阙牧风动身前,燕犀已绕著独眼巨汉打满几匝,拳疾捣如狂风骤雨,肩袖裙摆几乎失形,但见一团雪酥酥的衣影,在宇文的前后左右飞旋,足不沾地,贴
击打的啪啪响令
心惊
跳,听著都痛起来。
(好……好快!)
他才知母亲半点也没夸张,恐怕还是说得太保守了。方才凑近逗弄她时,燕犀若未认出是他、及时收手的话,阙牧风都不知能保住几枚牙齿,断几根肋骨乃至手臂大腿什么的,也是刚好而已。
拳快力浅,乃武门的常识。但少的打击声听著更似鞭响,且响于拳落之前,出拳却无烜赫的呼啸,居然是穿甲手一类的透劲;以她的年纪,就
算打娘胎里开始练功,也难有相应的内力修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