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若宁神色不变,指尖却也已捻起下一子,低垂眉目,轻声道:“太后所选,自当是门第高华、才俱优的贵
,能与王爷相配,自不为过。”
湘阳王眸光微凝,忽然倚身向前,声音微低:“你当真半点都不关心本王立的是谁?”
江若宁睫毛微颤,却终是沉静如初,只恭声回道:“王爷所立,当是端方贤淑之,妾自当恭贺。”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既不追问,也不敷衍,分寸拿捏得当。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看着她那双眼,清澈、温顺,却安静得让他烦躁。
象是把自己从到尾都掂量透了,然后安然地收手退位,不抢不争、不说不问。
湘阳王忽地起身,目光掠过她的脸,只道了一句:“你果然从未让本王为难。”
语气听似赞赏,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压抑与讽意。
接着,他拂袖而去,独留江若宁静静坐于灯影之下。
她指尖还捻着最后一子,却终究没落下,只轻轻放回棋盅中。
次,书房静谧无声,湘阳王倚坐于书案后,手中执着玉柄镇纸,淡声吩咐:“将江娘子请来。”
不多时,江若宁步书房,仍是一袭素衣,眉眼间清雅端凝。
她盈盈一福:“王爷召妾,有何吩咐?”
湘阳王未即言语,只抬手一摆,案上数幅画轴徐徐展开。皆是工笔细描的贵图像,描金绘彩,妆容各异,风仪亦殊。
他语气不紧不慢,声线低沉克制:“你识大体,本王便让你来看看——这几位贵中,谁更合当正妃之位。”
说罢,他并不看画,只静静凝视着她。
江若宁神色微动,却一瞬即逝,叫难以捉摸。连阅
无数的湘阳王,也一时看不穿她眸底的起伏。
接下来一下午,江若宁坐于一侧,手中持笔,细细将几名贵的名讳圈出,标注旁注:“出身清显,祖上三代皆无闺阁丑闻,嫡出,未婚。”
她语气温和,笔锋稳定:“这位贺氏乃大理寺卿之,品行端方,自幼习
训,曾于宫中册封大典中司仪,不失礼数。若为正妃,当能撑起王府门面。”
湘阳王坐于书案后未语,只斜倚着审视她。指节缓缓地、有规律地轻叩着
太阳,神
莫测。
她继续往下翻,将画卷推近一点:“这位江氏,与妾同姓,乃是吏部侍郎之嫡孙,虽年稍长两岁,却尤稳重。”
她又将画轴轻轻展开一幅,指尖停在一名眉眼温婉的贵画像上,语气不急不徐:
“这位陆氏,乃是内阁大学士之嫡,琴棋书画皆通,行止端方,曾获太傅夫
赏识,素有‘温室兰心’之誉。王府若纳此
为正,应可无忧。”
她语气柔和,眉目间无半分异色,一手持笔圈点注记,姿态谦和稳妥,既不急进,亦无避忌。
湘阳王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烛光映得她素袖清浅、神从容,仿若真是奉命来选妃的王府幕僚,毫无私
牵绊。
终于,他将手中镇纸“啪”地一声搁回案上,声音冷而低哑:
“够了。”
江若宁微微一怔,抬眸望他。
他盯着她,良久不语,眼底幽得几乎沉成一潭墨。许久,才冷冷吐出一句:
“今就到此为止——退下吧。”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象是用尽力气才压住的绪。
江若宁微微垂首,行礼应道:“妾告退。”
她转身离去时,湘阳王目光落在她背影,神色沉。半晌,他忽而低声笑了一下,却是被气的——笑意不达眼底:“连气
都能气得这么体面。”
往后数,湘阳王未再提及立妃之事,府中气氛反倒显得格外平静。直至第七
午时,正院一隅忽传细碎动静。
江若宁正于偏厅修剪花卉,手持银剪,将一盆玉蝶兰修得姿态清婉。她素衣轻裳,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皓腕,气质间静。
忽听院门传来一声低唤:“王爷回府——备茶。”
她尚未抬首,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湘阳王步庭中,身后随一妙龄
子。
那子年约双十,一袭烟罗金绣,步履从容,仪态端方。眉目生得极好,自带矜贵气息,举手投足间皆见规训
厚,显然出自世家大族。她瞥见江若宁,神色平和,却不自觉地抬高下
。
湘阳王语气平淡,似是随一提:“这位刘姑娘,乃两广总督刘大
之嫡
,自幼随母在外省长大,近
返京省亲。太后见她行止端方、容貌静婉,颇为欣赏,已默许为本王正妃
选。”
语毕,他竟亲自抬手,引刘姑娘席,并道:“既来王府,不妨坐坐,看看府中景致。今
正好,就在这厅中歇息。”
他未
将她安置于客位,而是指向主位旁——往属于江若宁之席。随即,自己于主位落座,神色如常,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掠过两
。
刘姑娘抬眸望她,姿态间散却不失端凝,仿佛那把椅子生来就是为她而设,一举一动都透着不费吹灰之力的尊贵。
江若宁身形微微一僵,便拈着衣角行了一礼,唇角含笑:“刘姑娘贵气,实非凡俗之姿,王府得此佳
,当是天赐良缘。”
语气温婉,得体周全,无一字逾矩。
刘姑娘盈盈一笑,眼眸顾盼生辉,美貌夺目,令不敢直视。一开
,却语中带刺:
“江娘子果然温婉贤淑,怪不得王爷这般器重。只可惜……如今正妃之位已有定论,在册封大礼办妥前,侧妃之礼恐怕要让一让了——这等轻重,想必江娘子也是明白的。”
江若宁垂眸欠身,声音温和:“妾身一介下,哪敢与贵
争什么先后?”
刘姑娘一挑眉,眼波含笑:“今儿天气闷热,便请江娘子亲自奉上一盏茶可好?”
江若宁秀眉轻蹙,下意识望了湘阳王一眼。只见他低首不语,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白玉佩。
她心中一疼。
刘姑娘也望了亲王一眼,目光又回落江若宁脸上,“江娘子不愿?”
江若宁终是欠身应下,转身向茶几走去。她动作轻柔,拿起一旁的鎏金茶壶,纤指轻轻一旋,壶身微倾,热气氤氲的茶水便稳稳地注描金的白瓷杯中。
继而双手托盘,莲步轻移,行至刘姑娘身前。
“刘姑娘请用茶。”江若宁垂眸,声音温顺如常,稳稳地将托盘奉上,举止无可挑剔。
刘姑娘未即伸手,目光掠过茶盏,似在审视,又似挑剔,使得那托盘在她面前悬停良久。
湘阳王终抬眸一望——刘的轻慢与得意,江若宁维持着躬身奉茶的身姿——仍是静默无声。
良久,刘姑娘终伸手接过茶盏,轻呷一,语气懒懒:“嗯……还不错。”
书房内光融融,透窗而
,给室内添了几分微妙的暖意。
刘姑娘望着湘阳王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忽地娇笑一声,鸣声脆亮:“堂兄,我看那江娘子对你,倒是淡得很呢。该不会,是你自作多了罢?”
湘阳王神色未动,只那双幽冷的眼微微一瞪,杀意乍现。
她却丝毫不惧,伸手取了书案上的田黄石印章,轻轻把玩,笑吟吟道:“你这般身份尊贵,世上偏就有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