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1-14)
作者:鹿灵子
第1章 溺水
小时候,学校音乐课上放过一部电影, urn的《丽丝漫游仙境》,光怪陆离的画面看得林炽颤栗不已,脑袋仿佛被导演开了个
。发布页Ltxsdz…℃〇M
孩们不可避免地憧憬
丽丝,有朝一
能留波
卷发、穿漂亮的蓝裙子。
而林炽坚定地认为她是那只揣着怀表的小兔子。
妈妈生气时会骂她“小兔崽子。”
她不顶嘴,在心里自动把“崽”字屏蔽,“小兔子,你怎么还不去死!”听起来顺耳很多,至少晚上能心平气和地睡。
她安慰自己:兔子跑得快,不会轻易死掉。
生物课有一单元讲哺动物,提到新生兔宝宝没长毛,兔妈妈会拔掉自己的毛给孩子做窝取暖。
老师讲这是哺动物的母
本能。
林炽盯着课本的配图,无比震惊,以至于没听见老师叫她回答问题。
“林炽,怎么开小差了?”生物老师望着班里最优秀的学生,温和地笑。
林炽没见过爸爸,妈妈林苗也不管她。
林苗没啥文化,早早辍学社会,别的妈妈教孩子背骆宾王,她教六岁的林炽玩麻将。
上帝很公平,封印了她的智慧,却赋予她惊的美貌。
如果她能出席一次家长会,必然艳压群芳:一双凤眼,长发飘逸,烈焰红唇,像九十年代的港星。
可惜她从没来过家长会,可惜这优势没用在正道上。
她在高档会所上班,陪有钱喝酒应酬,声色犬马,有时醉醺醺地带男
回家。
林炽害怕,把自己反锁起来不敢出门。
半夜去洗手间,猛然碰见一个男,赤身
体,像黑暗中狰狞的鬼怪,吓得她连忙跑回卧室,锁门,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那段时间噩梦不断。
“我这种不适合当妈,你就是个意外。所以别喊我妈,别给我添麻烦。你长大了
嘛
嘛。”
她心好时,会好好跟林炽说话。这种
况不多,每次林炽都瞅准时机问她关于爸爸的事。
“你没爸。”
“林苗,你骗我。和男
在一起才生得出孩子,靠你自己只能做梦。”
她一本正经的表逗得林苗哈哈大笑:“小兔子,你懂个
!”
那时林苗是会所牌,年轻水灵,男
像苍蝇般
对她穷追不舍,她压根瞧不上。
她想麻雀变凤凰。
直到那个男光临会所,四目相对,火花四
。
林苗认识他的西装牌子,迪奥,估计得五万左右;还有他戴的腕表,理查德·米勒,这更厉害,没个两、三百万拿不下来。
男嘴唇微扬,不缓不慢地掏出一张黑卡。
林苗被彻底砸晕,迷迷糊糊陪他去了酒店。
林炽就是那一晚怀上的。
但男已经结婚了,豪门联姻。
纵然二十一岁的林苗如何千娇百媚,也无法洗去自己的根出身。
她生的儿,是野种。
美梦碎,一同碎掉的还有林苗的傲骨。
她收下一笔封费,从没带林炽见过那个男
。
林炽逐渐长大,林苗的脾气也越来越晴不定。
林炽拿作业本让她签字,得到的往往是轻蔑的眼神。
她不做饭,外卖盒堆积如山;也不做家务,家里一片狼藉,垃圾都由林炽收拾。
到了林炽上初中,林苗开始夜不归宿,不知跑去哪鬼混,一两周才回来一次,还叫林炽不要打电话烦她。
林炽习惯了煮泡面当晚餐吃。
直到家里的食物都被她搜刮完毕,林苗留的零钱也花光,她脆提上塑料袋,去对面小吃街捡别
吃剩的烤串、鱼骨
和菜叶,回家放锅里炖烂充饥。
秋天是最好的季节,小区种的果树纷纷成熟,她能捡到掉落的柿子和板栗。
挨饿不可避免。
有时饿得肚子痛,直接倒在课桌上昏睡,考试也很难集中注意力,成绩因此下滑。
临近中考,每个都铆足了劲儿复习,她却状态不佳。
班主任老师急得天天找她谈心,以为她早恋。
她羞于解释。
有时饿出幻觉,一幅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巨大的兔子叼着骨,下水道里腐烂的大王花,蓝茄子牵着
南瓜跳踢踏舞,潜伏在森林中湿哒哒的无脸怪……而她在这个怪诞的世界永无止境地奔跑。
她开始画画,为打发时间也为忘却饥饿。
摊开空白的纸张,用蜡笔或彩铅发泄所有愤懑。那些胸腔汹涌的绪、眼前肆虐的幻象,统统被她用点与线具象化。
附近有面向艺考生的绘画班,据说老师很厉害,从素描开始教基本功。林炽没这个条件,林苗也压根不会培养她任何兴趣好。
林苗对她有种罐子
摔的心态,消失几天再突然杀回来,确认她还活着,就行了。
周围都忙着准备中考,林炽满脑子只想画画。
某次林苗半夜回家,看到散落一地的涂鸦,黑白和彩色,风景和像。
林炽孤零零坐在窗台前,抱着本子和笔。
林苗拾起涂鸦,捏成团扔进垃圾篓,揶揄林炽搞什么艺术呀,不如跟她学化妆,将来傍个土大款。
林炽瞥她一眼,不理她,继续画。
讨厌她的不负责任、装腔作势,更讨厌她一身的负能量还试图影响别。
那冷漠的眼神刺痛了林苗,下意识想起那个狠心的男
。
火气腾地上来,径直过去甩她一掌!
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子!连老娘都不放在眼里?活该饿死你!”
从此林苗就跟她杠上了,坚决反对她画画。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富的消遣,跟你没关系!”
画一张就撕一张。踢翻她的调色盘,一脚踩个稀烂;将她藏在枕
底下的颜料全部扔到楼下,她摸黑找了一晚上……
林炽以为自己已经适应林苗的间歇发疯,但当家里再也没有一支画笔时,还是气得浑身颤抖。
的一生有多少年?保守估计六十年。
这是条多么黑暗崎岖的道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火把,让前方的路不至于很惨淡,林苗却想方设法将其毁灭。
林炽攒了一肚子气,偶尔也想报复回来。
某个周末,林苗再次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化妆品被林炽糟蹋殆尽,垃圾桶里净是底瓶和指甲油瓶的碎渣子。
“啊——!!”
林苗歇斯底里地冲进房间,与林炽扭打成一团。
林炽十五了,不再被动挨打。林苗扬手扇她,被她反咬一,溜进厕所里锁住门。
林苗气得使劲捶门,边捶边骂,最后没力气了,瘫倒在地,呜呜痛哭起来。
林炽无力地靠在门边,大呼吸着。那种感觉像溺水。听着门外林苗撕心裂肺的哭声,默默阖上眼。
她们像各自生的难民。
……
十二月,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