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烟手中那柄散发着幽幽寒光的离恨伞时,他那张肥胖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浑身的肥,都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英雄!侠!饶……饶命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向我们磕
求饶。
“为什么总是加税?”离恨烟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风,她手中的离恨伞,伞尖,正抵在黄地主那肥硕的、如同猪脖子一般的咽喉上。
“侠……
侠饶命啊!小……小民也有苦衷啊!”黄地主吓得
滚尿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起来。
他的故事,与我想象中的“为富不仁”,似乎有些出。
他说,他虽是这村里的地主,但大部分的田地,都是从县里的官府那里租来的。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大一点的“佃户”罢了。
“这两年,又是大旱又是洪涝,田地里的作物,收成越来越少!”他哭喊着,声音充满了委屈,“可……可县里的王主簿,他不管这些啊!他向我收的租子,不仅一分没少,今年……今年还以‘剿匪’的名义,又给我往上加了三成啊!”
“我的谷仓,已经越来越没有米了!我……我若是不向这些村民加租,不用他们的钱去填王主簿的窟窿,他……他就要收回我所有的田地,将我全家都下到大牢里去啊!”
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磕,那肥胖的身体,在地上,抖得像一个巨大的
团。
“侠,我虽是加了租子,可是我黄某
对天发誓,我从来没
过一件有悖天理
25-08-02
伦的坏事啊!我没死过一个
,更没强抢过一分田!不信,您……您就让那少侠,去问问村民!”
他说完,便将那双充满了恐惧和乞求的眼睛,投向了我。
离恨烟那清冷的目光,也随之,缓缓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她平静得无比异常,但这份平静,却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我无地自容。我仿佛看到自己刚才那副叫嚣着“斩除根“的狂妄模样,是何等的可笑与幼稚。父亲信中所述的”辨善恶,分是非“,我竟只记住了前半句的”除恶“,却忘了后半句的”辨别“。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不敢看她,只能将,偏向一边。
我错了。
我错在,将这世间的善恶,看得太过简单,太过黑白分明。我以为,所有的不公,都可以用手中的剑,一杀了之。可我却忘了,在这复杂的、充满了无奈的世间,有太多的“恶”,其根源,或许都只是源自于最卑微的、想要“活下去”的挣扎。
这黄地主,固然有罪。但他,罪不至死。
“也罢。”
离恨烟轻叹一气,收回了抵在他咽喉的离恨伞。
“那就这样!”她看着那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黄地主,声音冰冷地,做出了她的判决。
“那几个庄丁,是本姑娘伤的。我把药钱给你,你负责找最好的大夫,给他们治疗!不许有任何怠慢!”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小块碎银子,扔在了黄地主的面前。
“此外,”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森冷,“我再给你一锭银子,你即刻,就将今年多收的所有租子,一文不少地,全还给村民!”
她又扔出了一锭更重的银子。那是我们离开兰陵城时,她特意兑换的。
那黄地主看着眼前的两锭银子,又看了看离恨烟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同看到了救命的菩萨,不住地磕。
“多谢侠!多谢
侠不杀之恩!小民……小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记住我的话。”离恨烟的语气,充满了警告,“若是你敢阳奉违,或是
后还敢欺压乡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
她只是,用手肘,轻轻地,怼了怼我。
那一刻,我感到腰间那柄冰冷的“临渊”,竟又一次,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充满了战意的“嗡嗡”声!
一熟悉的、浩瀚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再次从我的丹田
处,涌了上来。
那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此刻,就在我身边。是因为我心中,那份想要在她面前“表现”的、最纯粹的念。
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
然后,在黄地主那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下,我把“临渊”,缓缓地,拔出了一半。
“铿——!”
一声清越的、如同龙吟般的剑鸣,响彻整个卧房!
一冰冷而又锐利的剑意,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黄地主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他那肥胖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一二净。他甚至能看到,自己那双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在那半截如秋水般明亮的剑身之上。
他毫不怀疑,只要我愿意,下一秒,他那颗肥硕的颅,便会瞬间,与他的身体,分家。
“……几个月后,我们还会回来!到那时……”
离恨烟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令胆寒。
黄地主,早已吓得,滚尿流,晕厥了过去。
我缓缓地,将“临渊”,收回鞘中。
我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
我怎么……
我怎么又能拔剑了?
夜,已经很了。
我们回到了借宿的那户家。那当家的老
,在看到我们安然无恙地回来时,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我们告诉她,黄地主已经被我们“教训”过了,他答应,明
一早,便会将今年多收的租子,一文不少地,全数奉还。
老听闻此言,激动得老泪纵横,她拉着我们的手,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些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感谢。
我看着她那张充满了喜悦的脸,心中的那份因为“行侠仗义”而本该产生的满足感,却被一更为强烈的、名为“羞愧”的
绪,彻底淹没。
我羞于再面对离恨烟。
我无法忘记,自己之前,是如何因为可笑的自尊,而对她,说出了那般恶毒、那般不可饶恕的话语。我也无法忘记,在我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刻,是她,不计前嫌地,再次,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们之间的那份刚刚才萌芽的、脆弱的信任与亲近,早已被我亲手,撕得碎。
我完全羞于再和她同住一间房,羞于再分享那点滴的温暖。
我甚至不敢再去看她那双清澈的、仿佛能察我所有心思的眼眸。
我找了个借,说要去马厩看看马匹,便独自一
,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间充满了我们二
复杂气息的屋子。
我没有去马厩。
我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院子角落里那间堆满了杂物的、小小的柴火房。我将自己,蜷缩在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堆上,闭上了眼睛。
我只想一个,静一静。
或许,等天亮了,她就会离开了吧。她已经替我解决了黄地主这个“麻烦”,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她会回到她那神秘的离恨楼,继续做她那高高在上的、不食间烟火的仙子。而我,则会独自一
,踏上那条通往临淄的、漫长而又孤独的送灵之路。
我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我的心中,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