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傻了眼。
这个傍晚在慧慧家经历的景又将成为她永生的记忆。
但是她老家看见文景只是有点儿惊讶,不仅没有显出任何惊喜,那原本红肿的眼眶里又溢出
清泪。
炕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碗筷,谁也没有动一下。
如同祭场。
灶膛里有柴烟随着文景往回拽门的声响,突地一抖,不往烟筒里钻,反迎着文景闯到了屋中。
呛得文景直咳嗽。
慧慧娘眼盯着那散开的轻烟,就势痛哭起来。
“一准是殁了。
这不,有应验呢。
她看见好朋友文景来了,就跟着她进来了。
”残疾五音不全的
音与哭声的凄凉加重了屋内那沉闷、悲怆、无奈和绝望的气氛。
文景毛发倒竖、双手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
慧慧的爹光着脚蹲在地下,背靠着躺柜作为支撑,不停地酗烟。
慧慧的弟弟慧生则木偶似地立在他爹身旁,双眼失神地一动不动。
他的光脚旁边放着一堆凌的东西:两双沾了河泥的男
的千层底儿布鞋。
一双沾了蒲屑的
凉鞋、一件
兵式军绿上衣。
”文景脑子里只剩了这个结论。
除此一片空白。
她舌燥无话可说。
胸憋闷,却又哭不出来。
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这一种泰山殛顶般的灾难。
的穿戴收拾了一番。
解开怀了孩子。
就对她娘比划说要去聋家拿些东西。
”文景的娘一边垂泪一边对文景诉说。
“可是,好几个时辰都不见她转回来。
她娘不放心跑到聋家问询。
聋本就老糊涂了,又在睡午觉,说没发觉慧慧来过。
两个聋子比划半天,屋里屋外寻觅半天,在院旮旯发现一堆烧成灰的信纸。
她娘拨弄那纸灰,还有些温度,就断定她没走远。
急忙跑到村外寻回拔猪的她爹。
老汉顺路到学校又喊上她弟弟。
两个抄两条近路,穿过一片苇地寻到滹沱河上,不见
影儿。
走到个波急处,在蒲
岸边放着慧慧的鞋和衣裳。
下水打捞半天,毫无踪影……”叫了一声就痛不能言。
痛怜的眼泪象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都哭出声来。
尤其是两个男子汉的嚎啕,如同海啸山崩,江河横溢。
让斜阳无辉,天地改色。
只觉得摧肝裂胆地痛楚。
直到炕角儿那娃娃也大哭起来,一家的痛哭才变成能够抑制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都是我害了你娘!可怜她没过二十三岁的生。
”
我就闹不清她是想咋哩。
同样的白天黑夜,同样的一年四季,吴庄的娃们都能活,就活不下个她?跳哒得划界限呀、革命化呀,最终落下个甚名声?”慧慧的爹说。
老汉一脸晦气。
我姐姐只顾她自己!”
慧慧的爹便咬牙切齿咒骂那不肯承担责任的畜生。
就便拜托文景和她娘给打问个肯要婴的
家。
他说找不到肯收留的,就将婴放到十字路
。
任谁抱去。
他看见这娃娃就闹心。
一低,泪珠便叭哒叭哒滴到孩子的脸上。
那娃便将小嘴儿就过来,吮吸那泪珠。
这一动作,激发了文景的母怀,
房立即鼓胀起来。
她解开衣襟就开了孩子。
这孩子也不认生,小腮帮子一鼓一扁地吮吸起来。
看来一家子为寻找她娘,全然忘记了她的饥饿。
文景摸摸孩子的小脚小手,就如同触摸慧慧一般,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控制不住的眼泪又哗然涌出。
突然看到孩子的袖筒里露出一段白纸条,文景小心取出展开来看,上面写道: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活着已找不到任何意义。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
只有这无辜的小生命是唯一的牵挂。
你若水充足,就收留了她。
全当你的儿。
如有困难,拜托替她寻个缺子的忠厚
家。
遗书从文景手里传到慧慧爹手里,再传到慧生的手里。
怎样处置这孩子的痛苦,不亚于她娘自寻短见给全家带来的痛苦。
看罢那字条,两个男:孩子的姥爷、舅舅,都没有表态。
他们安安静静地、麻木不仁地等着,希望文景能说出个万全之策。
这孩子已经一个下午没有吃了。
于是,文景这两个又没有空闲了。
刚刚摘下春怀的儿子海涵,又接上了慧慧的儿。
吃的是,挤出的是甘甜的
汁。
们歌颂的老黄牛的
神,此刻正成为陆文景的真实写照。
,死不见尸。
慧慧到底被滹沱河裹挟到哪里了呢?慧慧娘、文景、文景娘三个一再鼓励慧慧爹和她弟弟沿着河下游追寻。
虽说在慧慧跳河的那天,滹沱河上游有大雨,河水陡涨,波涛汹涌。
但她们就不信得不到一些发丝、发卡或者一只袜子什幺的线索。
第二天,父子俩老的背了麻绳、少的扛了搂耙,没奈何又沿着河下游追寻了七、八里路,一无所获。
老的是勤劳节俭、锱铢必较的庄稼;少的是一心恋书、成绩优秀的初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