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跟他爸妈一起吃了一顿饭,后来我妈就一直撮合我。我知道,我妈是为了让我毕了业后方便拿『枫叶卡』,才想让我跟他在一起的,而且他家里特别有钱——他给他们家养的两条狗,都喝的是依云矿泉水,吃的狗粮都是用户牛肉做的狗粮……」
游乔语说的确实是实话。
「呵呵,那还真是个土豪家出来的公子哥呢!」
「他人确实不错。我也总不能一个人一直单着……女孩子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其实特别不容易。我也想找个依靠。」游乔语委屈地看着杜浚升。但同时,他俩的手仍然一直牵着没放开。
杜浚升想了想,点了点头:「我能理解的。」
但没想到,杜浚升的态度,却似乎让游乔语有些生气:「杜浚升,你为什么一直要这样?」
「我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要做个这样的滥好人?我以为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会说些让你冲动的、愤怒的话,哪怕是些混账话也行啊?」
「什么样的混账话呢?——『我要你踹了那个男的,回国来,跟我在一起』,难道是这样的话么?」不等游乔语接上一句,杜浚升又说道,「但我就算是想说出口,以我现在的情况——父亲去世了之后,我就得上四级抑郁症和四级焦虑症,而且我还没工作,大学一连休学了快整整三年了——这样的混账话,我有那个脸跟你说出口么?」
随后二人又沉默了半天。一直牵在一起的双手也松开了。
想当初在国中三年、高中近一年半的时间里,一遇到一起生怕对方不理会自己、于是哪怕是找茬吵架也要跟对方多说上几句话的两个人,如今再见面,最多的状态,却竟然是沉默。很巧合地,在这一刻,两个人都在想,若是当年十几岁时候的他们,如果知道了在未来的自己,竟然会和心里面藏得最久最深的对方,走到如今这般地步,那他们宁愿当初一起在某个星期六的下午,在得到了对方用手和口腔为自己带来性快感过后,直接死掉算了。
沉默了片刻过后,这次打破安静的,却是游乔语:
「杜浚升,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你是有『俄狄浦斯情结』吗?」
「哈!你觉得我『恋母』吗?」杜浚升无奈地笑了,他甚至觉得游乔语的这个问题荒诞得很,「就我妈那样儿……我说,这人知识水平上去了,语言艺术也跟着升上去了哈?游乔语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
「我并没有骂你的意思——当然,我其实很想骂你一顿;但是如果骂你,能让你我回到过去就好了……」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游乔语抬起头,看着窗外越来越厚的积雪,缓缓说道:
「好些人误以为,『俄狄浦斯情结』,只是一种对于母亲产生的肉欲的心态,实际上不是的。在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那其实是一种父母和孩子之间相互的心理连结,或被动、或主动——跟情感、跟性欲或许有关,但从学术上来讲,大部分内容却又都无关,而且往往特别畸形。父母对子女,子女对父母,只要是一方对另一方产生了心理依赖或者控制欲,只要是一方束缚住了另一方的自由、一方被另一方关在了无形的心理和社会囚笼里,那就可以被称作『俄狄浦斯情结』——不止产生于母子之间,父女之间也是如此,甚至父子、母女之间也是如此。」
杜浚升情不自禁地看向游乔语,他根本没办法将那次家长会后,在校门口他所看到的那一幕——当时的游乔语,站着靠在游婷婷的车子前面,被自己的母亲训斥得泪眼婆娑;而在那大概15分钟之前,杜浚升也被卢玉珠拽到了教学楼一楼走廊的尽头,承受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大喊大叫。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自己会喜欢游乔语、游乔语也会对自己有意思,这也承蒙彼此的母亲——这两个虎妈、疯妈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也却是在某些地方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照你这么说,你对游阿姨,也是……」
「对,在我第一次真正学明白弗洛伊德的着作之后,我就把我自己彻底剖析了一遍……我承认,我也是这样的。成因也很简单: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这个家,我是被我妈妈一手带大的,所以,即便我再对她的种种行为不满,我也早就对她产生依赖了……所以,我也很懦弱。」
游乔语接着开始不停地摇着头,凝视着杜浚升的脸:
「杜浚升,我跟你一样,我也是我妈妈的囚徒。」
「那你现在呢?现在就不是了么?」
「至少她在国内、我在加拿大的时候,我从我的角度觉得,我不再是了。」游乔语深吸着气,微微带着啜咽的意味说道:「但实际上,这不是什么好事,杜浚升,做一个乖孩子、做一个好学生、做一个要被每一个人都认定的『好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在卢阿姨的监督和教育下,你只想做个好孩子、好儿子,做个大家都夸赞的好学生、好人。我也是一样。但这是不对的——一切你做出来的所谓的『好』,对你自己并不好。我曾经也是一样的,杜浚升,我敢说你现在所遵守的一切、信奉的一切、依赖的一切,那都是一种约束,是囚笼、是枷锁,是拴着你我脖子和四肢的铁链!」
「那你觉得我应该逃脱这样的所谓的『连结』,对么?」
「逃脱也好、挣脱也好,不过都是文字游戏。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到你自己——你只有脱离你被卢阿姨这样高强度的、严厉的压迫和控制,你才能找到你自己。懂吗?」
杜浚升脸色阴沉地低着头,接着又说了那句同昨晚和宋振宁打电话的时候所说的一样的话:
「可我觉得,我早就把自己给丢失了。」
「瞎扯!你分明是不敢面对你自己而已!你知道高一那年秋天的那个星期六,我为什么会压着满身心的羞耻感,自愿跟你贴在了一起么?因为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假惺惺地端着隐忍克己、知书达礼的温顺的小乖猫!而是一只一定要得到一切的野性的猛虎!没有女孩是会不喜欢猛虎的!而真正喜欢小乖猫的,只有这个社会,但也是因为温顺的小乖猫能够被社会踩在脚下,他们才会喜欢!你心里有一头猛虎,杜浚升,nd-You-Knew-IT(你自己也清楚)!但你现在就是被驯化了!有野性的猛兽会赢得一切、被驯化的人才是输家!你在你妈妈的一次次服从性测试中,你败了!杜浚升,你不是丢失了你自己,你只是找不到如何认清你自己的路!」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除了我自己,或者就像你说的,还有认清我自己的路之外,这些年,都丢掉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学业、友情、前途、我父亲的性命,」说着,杜浚升又侧过脸,看着游乔语,「当然,还有一个我永远都够呛能得到的……」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游乔语又问了看似跟此刻话题无关的问题:
「那我再问你,杜浚升,今早吃饭的时候,那个小杨问你,我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你觉得,我跟你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游乔语目光挣扎着、期待地看着杜浚升,见他并未马上回答,又立刻补充了两句:
「我不觉得『普通同学』或『要好的朋友』是一个很好的答案,即便是开放如加拿大和美国,普通的同班同学或者单纯只是要好的朋友之间,也不会做出像你我所做过的那样的事情的。所以你觉得,我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就是审视自我的开端么?太煎熬了。
对于他和游乔语的曾经,每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