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憾。
他抚摩着寒蝉的秀发,良久都是沉寂。
寒蝉轻唤着「将军」,将他的胳膊挽的更加紧了。
海曼这时回过来,有些害羞似的看看寒蝉。转而吹出一口烟气,将轻蔑的目光瞥向三丸,说道:
「你要我死……不妨可以来试一试。」
三丸报以冷笑。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他最后一眼。」
「我认真的。」
「他也是。」
「你也是。」
「所以我看,我们还是不用再谈下去了。」
「很认真嘛。」
场面逐渐开始剑拔弩张。每个人物盘算着各自的立场,一张张平静的面孔下暗藏着无限思量。只需要一个变化,就足以爆发。如果这场爆发终於不可倖免,这么多立场混乱的众人,将会在这个地方掀起怎样複杂激烈的恐怖风暴呢?
王国权这样想着。一直静在「鸟居」下缄默无声的他忽然也加入进来:「三丸君。如果你是赤川,好比现在这个样子,你会怎么样?」
不待三丸应声,他又将同样的话题抛向海曼:「将军,你呢?」
两句问话,语不惊人,然而却令如箭在弦的气氛稍有一些舒释下来。信一持刀的手同时也舒释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吊桥下的莲池中又传来剧烈震动,彷彿有什么东西要从池底破土而出,钻到水面上来。根据水波的纹型,众人可以推测的到,这一定是第四部升降机。
然而即将浮出水面的会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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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部升降机,要以「火之红莲」的登场仪式最为华丽,再论单体造型更是别具匠心。
就如「山之磐」现身之时,先由一阵地动将层层水浪激起,翻得一池浊沌,荷叶惊颤,朵朵夜莲摇摇欲坠。自从浪花深处,凭空升起一尊巨大红莲。再看那尊红莲傲然出水,足足九尺高度,三双手臂也难以合围。花型含苞未放,通体胜似火红。而它凌在水面,片刻才将莲瓣轻启,又引来一阵长短惊吁。
花型犹未盛放,众人便在中央瞥见一抹青绿。待至展开,分明一位身着旗袍的女子素立花间。片片花瓣铺引成桥,那女子将莲步轻移了,婉自水中来。
赤川浩司走去池边,执手接迎,轻舒猿臂揽在女子腰际,将她扶进岸边。再与众人绍介道:
「拙荆,赤川小百合。」
众人方才惊察,来人并非窈窕少女,而是一位年愈古稀的老妇。那头如雪的银丝,原来真的是华发。
信一凌厉地逼视着三丸,一双铁拳也不由紧握起来。此时,三丸却将眼光落在寒蝉俏丽的面庞,注视着那一抹粉艳的油彩。
小百合淡淡与人致礼。虽是色衰之年,然而仪态悦人,颔首舒眉之间,足见优雅风韵。荷包之内取出一柄折纸扇,摇手展开扇型,又见款款百合,未知哪位名家工笔,将百合花在纸面绘的盎然生机,好似一阵清香浮来。便是三丸也不禁转注过来,生出许多附庸风雅的意趣。
小百合将众人的反应视如未见,自由荷包抽出香烟,悯在唇间,再将火柴纤纤擦亮,燃起烟丝,熄了焰火。
赤川浩司也不说声,只是立在妻子身边微作笑颜,像是专心欣赏她的仪态。一双伉俪已是古稀年华,却是风采翩翩,从容优雅。轻描淡写间,全场的气氛竟随着他们有了一些改变。
「好一对璧人!」海曼由衷讚道。
海曼说的乃是中文汉语,小百合亦用满口上海话来应承:
「将军侬才是草莽里相真正俄英雄,侬格南字夸奖吾,阿家可是开心格无得了。但是,阿家还是要来开罪侬格。」(将军才是草莽中的真英雄,蒙你嘉奖,阿姐是欢心极了。不过,阿姐可是要来开罪你。)
「哟,赤川大姐有何指教呐?」
「格哪能子敢当。阿家只是想濛濛侬身边格寒蝉小妹妹,伊张资票收到了伐?」(那岂敢。阿姐只想问问将军身边的寒蝉小妹妹,那张资票收到了没?)
海曼十分惊诧,未能料到小百合与寒蝉竟是原先熟识。观色之下,又见寒蝉眼回避,确知所言非虚。
海曼镇定询问:「大姐是说的哪门子资票?数额又得多少?」
小百合慈眉舒展,现出雅致笑容。像是全然没有听见海曼的问话,左手凝烟,右手拂扇,柔柔将眼转注寒蝉。
「赤川阿婆……」
寒蝉小声接应着。挽在海曼臂弯的手在此时松动了,微弱的指痕在军装上可以印出。海曼觉察异常,平静的情下,即时对策正在估摸考量:
「大姐,要是谁家觉得这小丫头欠了他啥的,请他多找咱合计合计。甭看人家小丫头,咱可欠她一条命呢。」
海曼这句虽说的客客气气,却又十分明白。
小百合浅笑道:「呵,将军格侬就无晓得了,格位寒蝉小家,伊阿是欠了吾一条命俄。」(呵。将军就有所不知,这位寒蝉小姐,她也欠着我一条性命。)
小百合再谓寒蝉:「宁吾阿帮侬搭过来了,侬哎拂动手?」(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你还不动手?)
不似海曼词锋中的江湖风,小百合却将吴侬软语说的冷冷漠漠,更加透出居高临下的气概,像是对寒蝉施发着命令。
「寒蝉--」
海曼忙加喝止,冀望先将形势稳住。
而他未及反应,寒蝉已由他手边脱出,飞跃身形好似一记暗器急射,只将一道残影留在眼前。
「格一行是格能样子俄。侬签好订单,付了订金,格就一定要杀宁。三格号头里相,侬格小恩宁就拿了吾格订单帮美金,只身去中国……但是现在,伊个指定目标就来该里眼面前。呵,伊老早子记性并没噶差……」
(这一行是这样的。你签下订单,纳入定金,那就一定要杀人。三个月前,你的小恩人就拿走我的订单和美钞,只身前去中国……而现在,那个指定的目标近在眼前。呵,她以前记性并不是这么差……)
小百合凝烟拂扇,仍在例行註解,而全场自是无人接听。
众人目光此刻都贯注在彼端电光火石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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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跃身而出,持着两柄手枪,子弹凌空发射……
三个月前,寒蝉由赤川小百合处取得订单,订下了王国权的性命。此后前往中国内陆,几番暗杀未成,却发生动乱错变的一场事。
杀手的职业,并不意味草菅人命的性格。就像邮差未必喜欢送信,妓女也不见得热爱性交。然而职业杀手的生涯,恰如赤川阿婆口说的辞。当你签下订单,收入定金,那就无法回头。
可是赤川阿婆未必明白,当一个杀手忽然呆若木鸡,却不是记忆损伤,又或心中结障。心有挂碍,那一定也不是关於王国权。
开枪射击。
枪鸣紧接着「噹」一声脆响。信一的忍刀闪电出鞘,不可思议地隔在子弹与王国权之间。
刀身被子弹崩断,断刃旋转着飞出人外,钉在吊桥的扶栏,蜂鸣抖震。
信一持着残刀欺进,迎着寒蝉扑身挥斩,冷冷的眸中透出凛冽的战意。
「要杀了你,信一!」
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