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祈愿。
信一瞪大了眼睛,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片刻。让人想起他第一次遇见飞鸟时的情形。数百米的道路,扶着王叔,他却走了很久。不知是行人拥挤,或是出於别的原因。远远鸟瞰着盛气凌人的大厦,力求可以分辨浮光和影像,空虚和实境;然后注视大厦以西的天空,想要看看夕阳坠落之前,是否还有无声涌动的云彩,乘着纯粹的霞光。
步入大厦,在王叔的指引,绕过四根大理石柱,穿过许多繁琐的走廊,推开两道玻璃门,竟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大厅。空置的沙发一尘不染,露天的办公桌上,深色的制服的女职员情专注地伏案上书写,另有一位负责话务的女职员该是南亚血统,对着电话似乎在说泰语,因为声音微弱,信一无法听得具明。令他怪的是,那部话机分明是没有接线的。
彼端的升降机装置地颇为蹊跷。在两侧的壁上,根本看不见CALLING按键,也没有任何对讲话筒,或是视讯设备可以採用。两人在电梯门前停下脚步,王叔示意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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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打量着四下的环境,除去那位低声通话的泰裔职员,大厅中其他一切俱是沉沉的死静。谁又想到,在这幢闹市浮华的大厦中,藏着这样一片异度空间。再去回想方才穿过长廊的情景,两重玻璃门,也该是由无线装置驱动。正如此时的升降机,看来同样非请勿入。
他暗自揣测着,这具电梯降落下来,将会把他带到怎样的秘境;而在彼端等候着的,竟又是何方的圣,就连通往的路径,都被设置地如此周谨。
自从飞鸟蒙遇灾难,他的心再也没有平宁过。看着她惨遭荼毒,却只能身不由己地挣扎和堕落,信一感觉天地都崩坏了。愤怒的火焰熊熊地灼烧,挥舞起刀剑,就要豁出去搏杀。
正在这个关头,王国权为他说出一个故事。
接着王叔告诉他:信一,倘若援救飞鸟……不如,你先随我去见一个人。
他和他,这就来到坪井生命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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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声,电梯已降落在两人身前,信一不由的向王叔站近一步。
金属门向左右两侧缓缓地拉开--
一袭中华旗袍闪入眼帘。裁剪是传统款型,底色淡然素雅,又显出几分青出於蓝的华丽;连同发髻,耳饰,手镯,鞋花俱是中华古香。而在旗袍上的刺绣图形,却是朵朵清媚百合,绣纹之外另具染色,分明透出浓郁的大和风。
若以身型猜断,难以相信这位「中国服娘」竟是银发苍苍的老妇。只从她衰损的眉角,似雪的眸光,依稀可以见到英年的夭好。
面向着老妇人,信一眉头微皱地据在王叔身侧。一边勾想先前的讲述,为这个50年后忽然出现的老妇人,试图寻找可能对应的身份。
老妇人也在笑望着信一,慈蔼地悦色从衰老的脸上自然地浮现出来。同时她腾开身位,授意王国权带他可以进入电梯。
「57层。」不知她在说给谁听。
信一将王叔扶进电梯内,方才落下脚来,金属门就已经飞快地合实,电梯开始上升。
「这到底……什么地方?」他有些侷促地问道。
电梯之内无人响应。信一搀扶着受伤的王国权据在一旁;王叔却投眼望向那位老妇人;老妇人视如不见,只将和悦慈祥的目光始终凝落在信一,像要观照出什么玄机来。老少三人,在电梯内缄默相持,一时了无生趣。
升至49层的时,妇人才开口唤起他名字:「信一。」
「嗯。」
她见他答应地乖巧,绘声含笑起来,苍老的眸光迎着视线,不急不徐向他问道:
「你,认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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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9日。18点25分。
坪井生命大厦。顶层。
黄昏。天色半明半黯,探照灯的光束犹如天马行空。一架小型直升机正在大厦当空盘旋着,强劲的光束掠过飞机的尾腹和涡轮,真像华丽的电影片段。眼看机身越来越接近,「隆隆」的马达声轰鸣渐响,一闪一灭的讯号灯显示它即将降落。
大厦顶层上,戴着头盔和墨镜的工作人员纷纷就绪位置,有人点亮停机坪周围的綵灯,有人挥动着小旗指引风向,保障飞机安全降落。
「那里--那里是什么!」
寒蝉显然见到十分惊异状况,否则不会这样语无伦次惊呼。
驾机的海曼将军自然也看见了视野当中的异常。他将眼定了定,「嘿嘿」几声乾笑,随即由衷喝讚:
「啧啧啧……亏他丫的能折腾,这可……这可……真是牛屄!」
这类摩登建筑,顶层装置尖端科技倒是司空见惯。三只高功率探照灯虽然耀目夺人,总归用以做秀的道具,更不至令他一惊一诧。何况海曼知道这处的主人乃是日本政府要员,若有一些荷枪实弹的排场,也是不足为。
然而,究竟是怎样情景才令海曼将军啧啧称,错愕折腰?
「这是……这莫非就是『月玖社』?几番听说,今儿晚上,我可是头一遭见。」
海曼向寒蝉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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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大型体育馆的活动顶棚,坪井生命大厦此时竟是「敞棚」状态。自从空中望去,顶层大约三分之一乃是「实心结构」,探照灯筒、停机坪、控制塔台、卫星接收站,以及一些稳定设施都装载於此,配衬着大厦凌锐的外型,光影交错之间,透出几分不可捉摸的科幻气息。
然而真正不可思议的风景,源自露天部分的所见--
本该是水泥金属造就的摩登大厦,却看见葱翠的树木繁生在泥土,海曼甚至可以看见直升机掀起的气流,一浪一浪的吹卷着树叶,又在小池中泛起风波。小池边的水车与石井,一并映入眼帘。
这般景致,谓是庭园,不若说成郊野。倘使置身其间,满眼可见秀色葱荣,闲鱼野香。石径隐在浅草,幽幽通去吊桥,在那木桥的彼端,赫然又立着一座醒目的「鸟居」。
「鸟居」好比社的玄关。形制与中国的「华表」几分相近,而材料、结构、色彩较之朴素,几乎不事雕琢。『鸟居以外是凡人世俗,鸟居内具圣境地』,所以日本人在穿越鸟居前多是虔诚礼拜,诚惶诚恐。
「鸟居」之后参见「拜殿」。「拜殿」侧旁便是绑着「注连绳」,并以栏栅隔开的「榊」,再有用於悬挂「绘马」的檀木分立一侧。此后两具大小殿,气势非凡,想必是社中的「正殿」与「摄社」。
据说此间「月玖社」颇有一些来路可究。社的修筑造材,一应来自京都音羽山中的元址。赤川着来巧匠,将元古的庙堂拆解分割,细及一石片瓦、签幡御札、桌几灯器俱是万般精慎。社供奉的「御体」则是「源平之战」时随安德天皇沉入海中的天丛云剑(あめのむらくものつるぎ)。
赤川将这些大小事物纷纷空运户,再就原型重新搭配。甚至连地基所用的石料,池中铺置的淤泥,以及社周遭的植树都由京都元址搬迁而来。整个浩大的迁造工程约莫消耗三年,才於摩登大厦的腹内,劈出这鬼斧工的洞天。
虽是略具耳闻,海曼见到此番情景,不禁也要膛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