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就要说她的小叔已经给了哦。」
不明所以。
「我带了的。」我从兜里掏出摩拉袋,放在桌子上,「但是你这里不是没有
药了吗?」
「不卜庐是药庐,缺损什么药,我都会尽可能去采的哦,请稍等片刻,我就
去。」七七转身进了后院,不时传来呯呯嘭嘭的声音。
我这才知道,不卜庐虽然偶接些疑难杂症,但其实就是药庐,只负责采药抓
药,就医则另有别处。不过这家的孩子挺忙的样子,却肯替我看病,我倒是不胜
感激。
别人店的地盘,我似乎也不太方便进去,于是便在堂里等候发呆。
头疼,又实在无聊,就不自觉做起白日梦来。我又想起那本《缮水》里的话
了:「有人说:他们以为大陆上的人口太多了,减少一些倒也是致环保之道。况
且那些不过是愚民,那喜怒哀乐,也决没有智者所推想的那么精微的。知人论事,
第一要凭主观……」
我不知璃月人是怎么参悟这话和这角色的,一开始我觉得似是放屁,仔细想
想又有那么点道理。
自己的烟火和人情,在自己封闭的回路里,常常会因为短路而无限放大。此
之喜怒哀乐,于彼就宛如砂纸一样苍白无力;他的海誓山盟,旁人看来不过是薄
情小义。不同的人之间,难以互贯同理心。
若有可怜的人,祈愿得到他人的理解,就得张牙舞爪地去表达(一如我此刻
的这些拗口辞藻)。
若有温柔的人,想要体会他人的喜怒哀乐,就得卯足力气地去揣摩(一如皱
着眉头读此文的读者)。
更糟糕的是,人人都是这样,都有这份执念。
这在我看来,未尝不是一件让人心情复杂的微妙事。
所以说,我更愿相信人是感性的生物。
「请问白先生在吗?」
然后是一声似是年迈的咳嗽。
我从白日困梦里挣出,撑开惺忪的眼,眼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穿着与
蒙德多数市民无异,就是眼圈和略凹的两腮里不难窥见几分憔悴。
「请问你是?」
「噢,我是白先生的老主顾了,来取今日份的药。他今天不在吗?」
「他有事出去了呢,倒是托那只小猫看店——」
「什么?」
「啊不是!」我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现在只有七七在看店。」「是关
姥姥啊,」七七捧着笔记本从房内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团纸包,「这是今天的
药。」
「噢噢!真是谢谢七七了。」她连忙接过药,把皱巴巴的裤兜翻出,把一叠
摩拉捧在掌心一枚一枚地数着。
「钱已经给了哦,白先生跟我说的。」七七合上笔记本,「关姥姥的小叔提
前给了半个月的。」
「噢!原来是这样吗!」这位关老太有些惊喜地直呼,却满是浮于礼仪的客
套笑容,「真是的,浦弟干嘛又这么
破费呢哈哈……」
老太太把钱揣回去,抹抹嘴角的沫子:「那就劳烦不卜庐的诸位了,老身我
就先回去了!」
她把药包收进袖子,顿了一下又取出揣进怀里,理理袖口就往外走。迈出的
每一步都刻意地充满活力,让那羸弱的瘦肩变得更加颤耸,也不知究竟是她的身
子架在发抖,还是脚下的台阶摇摇欲坠。
七七撕掉笔记的一页,转头跟我解释,这老太的儿子原是「三碗不过港」附
近摆摊卖玩物的,纸灯笼之类的,三个月前患症病倒了,妻子待产没人愿意聘,
只得老太四处打打零工补贴药费,盼着能熬过儿子的病,或者是儿媳的产期。来
不卜庐给白术会过诊后,便每天来取一封新鲜的成药。
我点点头。但老实说不是我麻木,这样的故事,人们都见多了。感怀心重的
或许还肯细细听听,叹息一声也就罢了。没有起死回生的妙手之法,又或是位高
权重之人,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俗世千人的洪流之中,只有来自自己和至亲的
晴天霹雳才落得到自己头上,外人的喜怒哀乐不值一提,到头来也就只是汇成了
本篇这样的故事。
我又想起《缮水》里的那句话了。
「你说你今天分拣的药材有点多是吧?要我帮忙吗?」我也看不出七七对这
家人是否有生出什么共情,索性岔开话题。
「噢,好的,谢谢空哥哥了。」
我随她来到堂后,看她费力地拉着库房的门栓,可大门只开了一个多七七宽
的缝就纹丝不动了,于是七七开始使劲推,又是拿肩顶,最后索性固执地撞起来。
「咚咚」的声音,和她的一番犟劲,我想起了璃月传说里,恶鬼半夜用头撞
墙恐吓人类的故事了。我把她抱开,示意她要把把门缝下卡住的枝叶清理干净,
再和她一起拉门。这门的转轴历经多年,锈蚀愈发严重,打开确实无比费力。大
敞的一瞬间,便是扑面而来的药草气。坛子,树枝般的各种形状,又或是细碎的
枯瓣,都呈在这昏暗的房内。
七七点开一盏灯,教我把这样那样的枝条切碎、装盒,自己便拿起碾子擀着
什么。
我望着她娇小羸弱的肩坎,加快了手里干活的速度。
「七七最近都是一个人过吧?」
「嗯……」「像你这样的孩子,会不会比大人更容易孤单呢?」
她没有说话,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又过了一会儿。
「如果能采到清心做香囊的主料,可以给空哥哥带身上用很久。但是,我已
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她像陈述其他事情一样陈述着,但眼睛不时过来看我的反
应。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没事的,我最近时间很充裕,可以陪七七一起去采药哦,总会找到的吧!」
「嗯……」七七浮掠的眼神稍有安定,奇异的温柔感让我禁不住把手向她伸出,
迟疑了一下,终是抚上了她那颗小脑瓜。
她没有抗拒,只是用头轻顶了下我的手心,然后点点头。
七七跟我强调,采药其实是她的日常,无论是给关老太采药,还是给我找清
心,都是本职,不必抱怀太大的谢意。可惜关家的药还好,两天下来一株清心都
没见到,这「本职工作」未免也太难做了些。
「我说,这清心被说得这么神,不会是仅限于传说的异草吧?」我望着远处,
夕暮正慵懒地躺在山头。
「可能是最近采清心的人太多了吧。清心是,生长周期长且固定的植物。」
七七的失望可能更甚于我。
天边的积云厚成块状,却挡不住夕暮的光辉,被烧灼成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