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霞不主动回去,她父母兄姐也不联系她。
客车摇摇晃晃,闷着夏一车的臭汗,终于摇到文州市。
梁凤霞跳下车,先扶着路旁的大树吐了一气,才慢慢直起腰,难受地擦了把额上的汗水。
目之景,陌生又熟悉,梁凤霞色恍惚,愣愣看了一会儿,回后,逐渐恢复冷静。
她慢慢走了一会儿,很快找到公车站,上车买票,车子晃晃悠悠,将她带往棉纺织厂家属院。
梁家的房子分的早,老家属院只有三层,是一个缺了一横的“”字形,房型小,几十年过去,房子早已
旧不堪,但一栋楼里,依旧熙熙攘攘挤住着数不清的
。
下了公车,更加熟悉的景物唤醒脑海
处的记忆,梁凤霞不知想到什么,在街
站了好一会儿,脸色来回变幻,最后咬了咬牙,大步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想了想,循着记忆找到最近的供销社,买了两包点心和糖果,拎着东西,好歹比空手好看一点儿。
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瞧,跟记忆中做对比,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变了很多,也有很多没有变的。
到了家属院附近,便多了许多放暑假的小孩在空地上玩闹戏耍,梁凤霞十来年不曾回来,这些小孩子们都不认识她,顶多好地看一两眼,然后就不感兴趣地扭过,继续嘻嘻哈哈玩耍。
倒是有聚在一起闲聊的老,看她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毕竟梁凤霞离开这里去下乡的时候,才十七八岁,十年前回来一趟,也没有待多久,现在的形象跟少时期差的有点儿远,邻居老
们想不起来很正常。
想不起来就张嘴问呗,这时候大家不觉得随便问陌生这种问题很尴尬。
老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眼熟又陌生的
,好道:“闺
,你打哪来?要找谁?”
梁凤霞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耐烦跟老们拉闲话,但近乡
怯,她心里觉得自己不欠谁,可心底还是藏着一丝心虚,僵在楼下不敢上去。
老问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找……找梁平家……”
“梁平?”老一眯眼,蒲扇往她身后一指:“那不就是,你找他做啥?”
梁凤霞扭,正看见一个中年男
挑着两筐碎木
木屑,满
大汗的往这边走。
男不像其他同龄
那般,剪寸
或者剃平
,他
发留得很长,尤其是前面的
发,斜斜留了一长缕盖住右边的眼睛和小半张脸。
这种天气,孩子都不愿意披着
发,因为太热了,男
前额的
发汗湿在脸上,身上的背心也浸着一层汗渍,紧紧贴在他身上。
梁凤霞怔怔看着,这是她大哥,小时候曾经背着她到处跑,给她买过糖,帮她打过惹哭她的男孩子。
二十年前,她被迫下乡的时候,曾经无比怨恨他,恨到这辈子都不想他好过,但现在看见刚刚四十五的梁平上已经有了白
发,她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阿平,这个闺说找你哟。”梁凤霞傻站着没动,邻居阿婆看不过眼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梁平停住脚,循着声音看过来,看见梁凤霞的时候,他先是没反应过来,而后眼睛渐渐睁大:“小妹?”
梁凤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大哥……”
梁平看着变化巨大的妹妹,眼复杂,好一会儿,他长叹气,重新挑起筐子。
“走吧,先回家。”
他自顾自走在前,梁凤霞现在心里
糟糟的,理不清
绪,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梁家的房子在三楼顶层,当初分房子的时候,都觉得高层好,住小楼房就得住高层,否则跟平房有啥不一样。
等住进去才知道苦处,梁家房子在拐角处,方位不好,冬天太阳晒不进来,夏天太阳抵着晒,标准的冬凉夏热。
而且老房子供水供电都做得不好,经常停水停电,一停水,就得从街水井挑水,挑上三楼,把
累个臭死。
梁凤霞嫁进肖家后,一直觉得肖家条件好,有一个原因就是兴城服装厂比文州市棉纺织厂有钱,家属院建得更好。
不光水电有保障,房型也更好,梁凤霞和肖建设一个房间,住得很舒服,想到原本的房子,不管是她娘家的,还是乡下沈家的,都只有嫌弃。
梁家的房子比她十年前看到的更加旧了,走廊里堆着
七八糟的杂物,
上还牵着晾衣服的绳子,留给
走路的地方只有细细窄窄的一条。
梁平挑着筐子,走到自家门,熟练地把框里的木渣木屑倒在门
放着的烂筐里。
角落里蹲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正满汗的烧着煤炉子,听见动静,仰
喊了声“爸”,然后舀了点儿水,洒在梁平刚倒下去的木
渣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梁凤霞一阵恍惚,她好像看到自己小时候,夏天的时候,她爸挑了木渣回来,她和哥哥姐姐弟弟谁在外,就会撒点儿水上去。
这是没法子的事,粱父在木材厂上班,能弄些厂里不要的废弃木渣回来,引火烧炉子,不如煤球经用,但好歹能省点儿燃料钱。
可木屑易燃,尤其是夏天,所以弄回来之后就洒点水,虽然用的时候难免会多烟子,总归安全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