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陈平安,还是手下留,都会感激荀渊。这就叫
之常
。甚至就连我家先生,知道了此事过程,说不定都会感激‘仗义执言’的荀渊。”
崔东山又拈出一枚棋子,摆放在棋盘上:“第二,不杀死我家先生,他荀渊就在小处,得了风雨飘摇、几无灯火的文圣败一脉的好感,白白拿到手一份
。就算是文圣
察
心,可是事实摆在那边,捏着鼻子也得认,这就是君子之风,读书
,没办法的。”
崔东山再拿出棋子,随便丢在棋盘上:“第三,才是真正大处的实惠,大到不可估量。荀渊是说给顶那个打过
道的坐镇圣
听的,更是说给那个差点连冷猪
都没得吃的圣
听的。只要起了大道之争,哪怕他荀渊知道陈平安身后站着那个高大
子,一样杀。
“真以为那个只是出了一块‘吾善养浩然气’玉牌的七十二贤之一,不生气?当然,不是生我家先生的气,相反,这位圣贤,气量极大,否则当初在老龙城也说不出那样的慷慨言语。但越是如此,他作为监督巡狩宝瓶洲的圣贤之一,对于那个竟敢出剑、想要捅出天底下最大娄子的
子,就越是不满。
“饶是这等圣贤、豪侠兼备的风流物,尚且如此。那个给亚圣拎去文庙闭门思过的可怜虫,岂不是更加心里畅快?要对荀渊高看一眼?
“上宗建立下宗,一向是极难之事。不是钱多钱少,不是拳硬不硬,而只是儒家学宫答不答应的事
。”
崔东山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瞥了眼画卷上模糊的宫柳岛:“刘老成啊刘老成,如此一来,荀渊总共才说了几句话,几个字?最后玉圭宗捞到手的价值,又是多少?”
崔东山一拍棋盘,四枚棋子高高飞起,又轻轻落下。
崔东山啧啧道:“修道之,修心无用?”
崔东山一挥袖子,四枚棋子砰然横飞出去,怒道:“连同崔瀺在内,你们所有赶紧去烧香磕
,别让我家先生渡过此次心劫,不然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书简湖,正阳山,清风城,真武山,桐叶宗,玉圭宗,大骊宋氏,白玉京……”
崔东山嗓音越来越低,最后色呆滞许久,冷不丁哀号起来:“崔瀺说得对啊,我家先生,忧患实多!”
荀渊悄然离开书简湖后,直接去了海上,而不是去最南端的老龙城,御风泛海,以此返回桐叶洲。
刘志茂和粒粟岛岛主,联袂拜访宫柳岛,两都停在岛屿千丈之外的湖面上。刘老成只见了后者,让前者滚蛋。
池水城高楼内,崔东山看得哈哈大笑,满地打滚。
开心完了之后,崔东山就又愁眉不展,趴在地上以凫水姿态,“爬”到了金色雷池边缘,唉声叹气,真是作茧自缚。
总得找点解闷的乐子不是。
崔东山坐起身,往棋盘上丢棋子,盖棺定论,来算一算自家先生遇到之,起先对他的好感多寡。
齐静春。崔东山往棋盘上丢了十枚棋子,然后翻白眼道:“就你眼光好,行了吧。”
然后挥袖将棋子推出棋盘。
剑灵。崔东山一枚都没丢,又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还是你齐静春厉害,行了吧?”
这才丢了六枚下去。
又将棋子拂出棋盘。
杨老。一枚。
阿良。五枚。
崔东山想了想:“到了红烛镇的话。”
再加上了四枚棋子。
左右。三枚,看在齐静春的面子上,再加三枚。
魏晋。没有。
阮邛。两枚。
崔东山几乎将所有陈平安认识的,都在棋盘上计算了一遍。
最后崔东山突然跳如雷,想起漏掉了某个最讨厌的家伙:“最没有良心的老秀才,就你最喜欢偏袒
!”
他双手抱起一整罐棋,哗啦啦倒在棋盘上。
崔东山皱了皱眉,收起那幅山水画卷,将所有棋子收回棋罐,沉声道:“进来。”
这栋高楼的主、池水城城主范氏夫
,加上那个傻儿子范彦,陆续走
屋内。
范彦低哈腰,战战兢兢地跟在父母身后。屋内并无椅凳,崔东山都是坐着的,他们三个总不好站着说话,只好跟着崔东山坐在远处,当然是跪坐姿态。
崔东山打了个哈欠。
池水城范氏以前是两面谍子,在大骊宋氏和朱荧王朝之间倒卖报,至于每一份谍报的真假成分各占多少,就看是经营书简湖的大骊绿波亭谍子大
目,出价更高,驾驭
心的手段更高,还是朱荧王朝的那帮蠢货更厉害了。事实证明,粒粟岛岛主,要比朱荧王朝负责这一块的谍报话事
,脑子灵光不少。最终池水城范氏,选择完完全全投靠大骊铁骑。
池水城城主没有说话,反而是那个据说只会花钱和宠溺儿子的范氏主,娓娓道来,将书简湖形势和朱荧王朝边军近况,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
崔东山面无表。
那个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大骊国师临行之前留下一句分量极重的话语:将那个楼顶少年,以大骊六部衙门的左右侍郎视之。
子与自己男
商议之后,得出一个结论,楼顶那个家伙,至少也该是个大骊地仙修士,或是某个上柱国姓氏的嫡子嫡孙。
子瞥了眼身边的夫君。池水城城主赶紧站起身,弯腰走到那座古怪玄妙的金色雷池边缘,低
伸手,双手送出一封大骊国师
予范氏的密信,轻声道:“国师大
代过小的,如果今天公子还未走出顶楼,就拿出这封信。”
崔东山一招手,抓住那封密信,撕开信封,随手丢掉,打开那封密信后,脸色沉。这一幕,看得范氏夫
眼皮子直打架。
大骊国师的密信,竟敢如此对待?
若是他们夫二
有此殊荣,早就当圣旨供奉起来了。
崔东山将那封密信卷成一团,攥在手心,骂骂咧咧。
信上内容是:“先前说你忘大,肯定不会服气。现在呢?
“这个圈子,是你崔东山自己画的,我与你在这件事上有较过劲吗?我最后与你说‘逾越雷池、不守规矩’,才是针对你,那么你出了圈子,守住规矩,我又能如何?是你自己钻牛角尖,画地为牢而不自知罢了,与陈平安何异?陈平安走不出来,你这个当弟子的,真是没白当。不是一家不进一家门。什么时候,你已经沦落到需要一座雷池才能守住规矩了?
“既然如此可怜,我就送你这封信,你把它吃了吧。要是吃不饱,可以再开跟范氏讨要。”
崔东山果真将那纸团塞进嘴里,咬碎吞咽而下。
哎哟,一宣纸味儿,还挺好吃。
崔东山摇晃脑,指了指继续并肩跪坐的夫
二
身后:“范彦对吧,滚出来,装傻扮痴很好玩吗?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待顾璨那傻子的。”
身材高大的青年站起身,作揖行礼,然后向前跨出一步,与父母坐在一排,他爹娘明显有些紧张,甚至还对这个“傻”儿子带着一丝畏惧。
范彦色坦然,直视着这个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毫不怯场,微笑道:“那个顾璨啊,很简单的,只需要表现得傻一点,对父母感厚、单纯一点,肯吃苦吃亏,久而久之,掩饰得很好,火候把握到位,那个孩子就信了。卖他,我只是等出得起价钱的
而已,没想到刘老成害我损失了一大笔仙钱,我还没地方诉苦。”
崔东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