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
后来,金光亮脆穿了一身过节的新衣裳,剃得光亮的
上包了一条白羊肚子新毛巾,衣袋里装了几盒带锡纸烟,到村里转悠去了。前地主的大儿子挺胸凸肚,迈着雄壮的步伐,专门往村中各处闲话中心热闹处走;那气就象他本
已经成了解放军。他见
就散发纸烟,心满意足地接受村民们的恭维和道喜。受了多少年的冷落,金光亮现在要借此机会去寻找
们的尊重。
唉,几十年经受过的过分对待,看来把这也弄得有点不正常了。瞧他!尊严和荣耀得几乎到了滑稽的地步……这天上午,金二锤在他二爸金光明的陪同下回到了双水村。二锤身穿不戴领章帽徽的黄军装,脸上挂着喜气。金光明在他们的侯生才主任被提拔到县百货公司当了副主任后,就成了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个百货二门市的主任。金主任戴了一副装饰
的金丝边眼镜,胸前挂个借来的照相机,满面春风地引着侄儿进了金家湾前村的新家。
金光亮弟兄三家就象过婚嫁喜事一样,大娃娃都穿起了新衣裳。他们在外村的亲戚也都赴来为金二锤送行。三家
的院子里飘散着油糕和小炒猪
的香味;合烙床子咯
价响个不停。邻居金俊文和金俊武两家
,也被叫去吃了一顿喜庆饭。金家湾的一些门中
都纷纷去看望了即将离家的金二锤。本来这种事,大队领导也该上门去看望,但田福堂、孙玉亭等
怎么可能向他们以前的敌
致敬呢?更何况,就是他们想去,金光亮一家
此时也未见得欢迎。金俊山是个例外,他虽然是队里的领导,但往年没有过分地伤害过同族这家成份不好的
。因此副书记按常规去金光亮家表示了祝贺之意,并被主
强行留下喝了几盅烧酒。
金二锤离家的前一天,道喜的亲戚们都先后走了。这家仍然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弟兄三家
几天来都在一块吃饭;吃完饭就挤在一孔窑里兴奋地,没完没了地拉家常。
上午,金光明在院子里分别给家照相留念,闹腾了半天。
等众先后回到窑里后,见全家的主事
金光亮一声不吭地把一些纸钱和黄表纸放在一个竹蓝里,并且拾起了两碟祭坟的茶饭。
一家看这
景,一个个都面面相觑。
金光亮脸色沉地扫视了一下全家老少,然后开言道:“今天是咱们家的高兴
子,应该让地下的祖先也长出上一
气,自从老
土之后,我们这些活着的不孝子孙,怕连累自己,还没到坟上去祭奠一次呢。现在二锤要去参军我们什么也不再怕了,今天咱们到祖坟上去,给老
们敬供上一点心意,让他们在地下也平一平心!另外,也给田福堂和孙玉亭这些
看看!二锤,你过来把篮子提上,咱们一块到你爷坟上去!”
金二锤立在门前,抠着手指甲,为难地看着父亲,嗫嚅着说:“爸,咱们不要这样……”“怎?”金光亮歪着嘴问。
“我爷旧社会的确剥削过穷,我现在参加了解放军,借此再去祭奠他,政治影响不好……”金二锤话还没说完,金光亮就走前一步,伸出
掌在儿子脸上打了一记耳光,喝问道:“你说你去不去?”金二锤眼里旋转泪水,说:“不……”金光亮眼里闪着凶光,问:“那是不是你爷?”“是……”“那你为什么不上他的坟?”
“……”
金光亮又伸开掌朝儿子脸上抡过来,结果被光明和光辉挡住了。二锤他妈已经和几个娃娃在锅台后面哭成了一堆。
金光亮怒气冲冲,扑着还要过来打儿子,他的两个弟弟一扯着他的一条胳膊,在旁边好言相劝。金光明说:“大哥,你的心
我们都能理解,但你也要理解二锤呢。虽说现在政策宽了,我们也还得谨慎一些为好……”金光辉也凑话说:“老
已经是
土的
了,也不在乎咱们这些事。他们在地下也能体谅活
的难处哩……”“放你们的臭
!”
绪疯狂的金光亮对两个弟弟
大骂,他甩开这两个捉他的
,提起那个篮子,一个
恼悻悻地出了门。
临近中午的时候,在小学后面金家祖坟那里,金光亮一个跪在老地主的坟前,哭丧着脸开始了他的祭祖仪式。与此同时,他的儿子不听家
的劝说,强行骑着他二爸的自行车,提前回了原西县武装部。几天来弥漫在这一大家
中的欢乐
绪顿时烟消云散,而重新被一种不愉快的气氛笼罩了……在这些激
的
月里,生活的戏剧常常一幕紧接着一幕,令
目不暇接。谁也想不到,金光亮家的二锤参军走了没几天,他们的邻居金俊文一大家
又迎接了金富的归来。金村
议论的话题立刻又从二锤转移到金富的身上了。
外出半年多毫无音讯的金富,突然回到了双水村,这本身就是一条新闻。更何况,金俊文家的这个大小子,象个物一样,气活现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不能不使村民们对这个过去不成器的家伙刮目相看。
金富完全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一身时新衣服,发披散在脖项里,大蛤蟆眼镜遮住了半个脸,脚上象金光明一样登着锃亮的皮鞋。
音也变了,把猪
说成“大
”,把金俊武改叫“二叔”,而不叫“二爸”了。但更重要的是,据说这家伙带回来了许多值钱的东西,衣服、手表、录音机和各种
们还叫不出名堂的新玩意儿;光布匹听说就有几大捆!至于钱,有
看见他随手就能在
袋里抓出一大把来。全村
又一次被惊得目瞪
呆。如果说金光亮成了“政治
发户”。那么金俊文就成了双水村的“经济
发户”。
们纷纷议论,这两家
猛一下红火成这等光景,或许是因为挪了宅第的原因?当初田福堂把他们从哭咽河住处往金家湾前村赶的时候,这两家
还哭鼻流水,舍不得当年米
阳看下的风水宝地呢!现在看来,双水村真正的风水宝地倒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地方。有的
十分遗撼当年没抢先把自己的家安在那里……这些大里,村中各处的闲话中心,又充满新和激动,把双水村新崛起的
物金富围在
堆中间,吸他的进
外国烟,听他眉飞色舞讲叙大地方的景致。金富尽管把牛皮吹
了,但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庄稼
对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仍然信以为真。金富吹嘘说他到中南海和华国锋下过了三盘棋。第一盘他赢了,第二盘华国锋赢了,第三盘他和华国锋下了个和棋,结果双方不分输赢握手言和……有
问他:“你坐过火车没?”
金富扬起自负地哈哈一笑说:“火车算个球!我常坐的是飞机!两月前,我坐飞机就从咱们双水村上空飞过。我当时把
探出来一看,我妈正在哭咽河里洗衣裳哩!田万江大叔吆一群牲灵在田家圪崂的土坡上往下走;还听见庙坪山玉米地里锄
的婆姨
子笑得咯呱呱的……”啊啊!所有的
都不由不张开了嘴
。他们想不到眼前这个
曾经在空中就已经回了一次双水村。
没有多少天,金俊文和他的儿子就在前后村庄中名声大震。他们的钱财引得许多家托起媒
,要把自己的
儿嫁给金富;金富不行,就是嫁给金富的弟弟金强也可以。这阵势立刻把金俊文也变成了个
物。这些天来,他穿戴着儿子带回来的“外路货”,不时满脸荣耀地出现在公众面前,那气很快使
们联想起不久前的金光亮。俊文也已经把旱烟锅撇在家里,出门拿着带嘴纸烟,见
就散。遇上有
给他的儿子说媒提亲,他总是矜持地笑笑,说:“这是娃娃们的事嘛,不得由他们自己作主……”唉唉,世事啊!想当年,东拉河流域的庄稼
,谁愿意把自己的
儿嫁给金俊文不成器的儿子呢?可是现在,
们却象攀皇亲一样,盼望自己的
儿被金富选中。
们!你怎么能因为贫穷,就以物遮目,而变得如此愚蠢呢?
但对稍有脑的
来说,有一点至今还是个谜:金俊文的小子大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