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轻蔑:「是你老婆宣告的死期,又与我何?」
天光赤灰,微风冷冽。远山稀疏,三五枯树。
季节,真的是很玄妙的时差。该是白露,便捱不到秋分。莲花凋谢,你偏不
信白菊。
无云。仰望孤雁,错过南飞季节。只落彷徨,醉生梦死。
「在我。倘若上天给一个如愿期限,那该多好。秀,这双修罗弯刀,每夜都
嘶鸣。惟独你在身边,才有宁静。」
永照十七年。
秋分。长安城外,东郊。初晴。
这天虞嬖收起一双修罗刀,并对我讲:「秀。不如我们相。」
而这是我第二次拒绝她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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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过了这烽火台,即是大漠。
我知道她必会再出现。而我,也必前行。
她说,她要我们相。于是暗处随行。我看不见,亦改变不了。
去楼兰的路很长,每次累了,我都会停下来温酒。虞嬖可会在暗处对饮?
两个相
,其实是很独断的事
。没有理由,也没的商量。
虞嬖原本只是个盗贼,自从我把修罗双刀赠给她,她便开始迷恋杀。也许
我真的不该,而我惟恐她又被官兵追杀。
一直到现在,我都会记得这一幕——某天她踏水而行,一袭白衣胜雪,肩上
的血渍一路上慢慢滴落,殷红染色。
在我结婚那,她没有送礼。反而是我将双刀赠她。
没有想到的是,她用三年的时光,杀了不少,斩了不少兵刃。还是斩不断
那一夜的。
娘子以前说过,在河南开封。有一柄铡刀可以绝断义。
可惜,大家都不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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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十七。午时。
。
边关。
城台下跪着不少老幼和。他们都扎着高高的辫子,衣着褴褛。
风沙不大,他们的嘴角都已风裂,眼睛亦是猩红。
手脚并无束缚,却不动弹。
这群托托尔,跪了两天三夜。只求官府开恩,让他们见到被俘的青壮。
活要见,死或见尸。
三天之前,苏图的牧马受了惊,打官兵的仪阵。苏图被活活打死,鞭子有
一辆牛车那么长。
男都起来反抗,只回来一个,没活过
落。四
战死,剩余十九
被官兵
抓来。说是今午时斩首。
老幼和这样无声的跪着。等待或者乞求,煽
仪式。
而我,亦暂停行路,沉默观望。官兵要看文谍,我便给了。
再无多言。
正午。几个黑衣骑着骏马,提了长枪由城内出。
我知道,他们是燕云十八骑。
我便低行路,不再看望。因为我知道,十八骑所过,必无活
。
世界上有一种,天生就嗜杀戮。他停止的一天,是在他被杀的时候。
「而你不是,虞嬖。」
「那时我藏在群中,看见手起手落,血光漂亮。缨枪穿膛而过的时候,我
听见一种空灵声音。并没有哭,也没有
笑。」
她说:「血花溅落在细沙,这也是有声音的。马蹄踏上去,便留一记痕。
越杂,越漂亮。有个小孩被母亲压在身下,是被马睬死的。当时我转过身,
看见你的背影。」
「秀,你根本不敢回。」
「我要赶路去楼兰。」
那一天,其实我还是回过;只不过虞嬖没有看见。
一地的尸体,凌而狼藉。城台上,高悬的
颅还在滴血。风吹过来,就似
江南的梅雨。
风停的时候,血也涸。地上的残痕,已被细沙覆盖了。
她站在荒芜的沙丘,背着一双修罗刀,身形纤瘦。
大漠的月色,苍凉。
「我去找木料,升一堆火。」
「不必了。我不冷。」
「呃……要的。天寒。」
其实生火是我想温酒,并非担心她的冷暖。一个冷暖不知的,你担心她也
没有用。
而我回来时,她已不在了。
惆怅独饮。恍然间听见远处飘来的驼铃,竟想起家中的昙花。
我是一个工匠,我的名字叫林秀树。为了一记剑魂,我必找到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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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秋分过后的第十一天。
大漠下了场雪。
一路没有烟,因为看不到太阳,我开始担心会迷路。
我知道虞嬖必在某处与我对峙。追随或前路,尾行或静待。总会适时地出现
消失。没有惊诧,也没有惊喜。
有些时候,我也会想她。就像那夜突然想起昙花。
在最冷天气,躲进风化的山岩。升不起火,便无法温酒。寒气越甚,酒瘾越
剧烈。这般煎熬,惟独拥抱可以缓解。
我于是安静聆听,希望听见修罗双刀的嘶鸣。
然而只在大漠飞雪的天气,你静下来,便听见雪落沙丘的声音。即便凛冽风
势,这坠落总轻缓旋律。全然不似刀锋的怨气。
出关那,当地的老
告诉我,只有行将冻死的
,才听得见雪花旋律。
不知在欣赏还是倒数。落下一片,这场风雪便捱过一分。
一如守望花事,启开一瓣,便短去一瞬。
大抵风花雪月的事,皆是不宜守算。且听且看的行板,生之虚妄。
雪落掌心纹路,却是详实触感。融水蔓延在命线,清晰可见。
不记得在这里避了多久。有次夜醒转,竟听见呼吸声音。慢慢地,越来越
贴近,终要抱进一起。
迷糊间念过虞嬖的名字。因为在靠近的时候,我分明嗅得到檀香。
到天亮,才看清这消瘦男子。
从此憎恶风雪加的夜晚。
「我是个货郎,很多都叫我水伯。这条路我走过二十年。从江南贩绫绸,
再由西域带回香料……」
「水伯,那你知不知道怎样去楼兰?」
「不知道。我只知往西有片湖。湖水是天空颜色。你到了湖边,便距楼兰
不远。」
「这湖……你曾去?」
「不曾,我找了二十年也不曾见。」
「水伯,那……你有没见过一个,
发垂过肩去,眉毛好似月牙漂亮,
面色却惨白。你跟她说话,她又不应。只顾低向西。」
「每一个想要去楼兰的,都是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