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缔分封制。在我们秦国,分封的达官贵族白吃闲饭,这些蛀虫都是改革的对象。我们把他们的采邑聚合为县,全国分为三十一个县,由中央委派县长管理,随时撤换,不能世袭。这就强化了君权。
潇:明白了。这比中原诸侯有什么不同。
鞅:中原做的都不好。
潇:他们怎么不好。
鞅:他们改革不彻底,大家族照旧横行霸道。官场风气不良,请托之风严重。君主用人只是依靠大家族的请托。提拔一个人,全看他所属的家族、派系。庸碌无能的家族子弟、帮派份子轮享各种肥缺,真正人才无法通过这个机制胜出,都被排斥在野了。我们反对任人唯亲,旧的卿大夫大家族里诞生不了英才,英才都起于民间草莽。所以我们广开用人门路,官员聘任的唯一依据是他的能力而不是他老子出身什么大家族。官员晋升的唯一依据是他的政绩,而不是他把道德吹嘘得多胀。
潇:但贵国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政绩呢?
鞅:我们有“法”。法不光管着老百姓,更针对官僚。我们用严密的法令约束他们的工作。比如我们对一个负责器具制造的官员,就有严格的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比如他所监督铸造的器皿误差率超标,我们就认为他是犯法,就要处罚他。罚款,直至免职坐牢。我们认为,用法令约束比道德教育更加有效,我们秦国吏制清明,没有贪官污吏横行的场面,政府职能效率颇高,就是靠这些法令约束官员。
潇:这有像是考核。
鞅:我们就是通过行政管理方面的法令,考核官僚,决定升迁。我们的口号是,考核是公正的、透明的、一丝不挂的。比如一个县长,我们要考核他管辖地面的粮仓数目,人口数目,壮年男子、壮年女子数目,老年人、体弱者数目,官吏文人数目,有益于国家的农民的数目,靠吹嘘游说混饭吃的人数目,马、牛、牲口草料的数目,等等。我们管这个叫“上计”。
潇:哇,真够量化的啊。你知道两千年后的人们考核什么吗?
鞅:两千年后的考核什么?
潇:德、能、勤、纪。
鞅:哼哼,都是强调品德作风。我们是以政绩论英雄,而不是孔子那一套道德礼仪。做官如果只在品德作风上作秀但没有政绩,也是没有机会的。
潇:听说你们还奖励耕战?
商:是的。我们在农业方面取消井田制的集体生产,那是大锅饭,群众没有积极性。井田制把公田的收成上交国家,私田收成由耕者分配。农民们都不尽力于公田。我们废井田,开阡陌,把土地分配到户,收取田租,产量越多,个人所得越多,所以劳动积极,上交田租也多了。我知道三晋早已经这么做了,但是我们做的更彻底,成效更显著,我们的亩产达到50斤左右。三百亩地完税后的产量足够养活一家人,上交田租也很大。我们收租收税的法令也调整了,按照人头而不是土地。照这样,大家族就不能收留食客,那些食客,整日游荡、到处胡说、好吃懒做,我们让他们必须下乡务农,开垦荒地。开荒者特别优待,十年内不交所得税。我们在翻土、中耕、除草、收割环节,都普遍使用铁器。我们还吸引三晋的民工,给房给地,免除三代徭役,不用参加战争,吸引他们过来传递技术。这些就是奖励耕战的“耕”的措施。
潇:那“战”呢?
鞅:斩敌人一枚首级,赐爵一级,俸禄五十石。斩敌人两个首级,赐爵二级,俸禄百石,依此类推。所以我们秦国男子乐意当兵,一辈子至少当两次。守卫首都一年,守卫边疆一年。我们反对大家族垄断政府。我们规定,没有军功,就必须取缔大家族的特权和爵位。他们的田宅、侍从、衣服的规格,都必须依据军功、爵位来设定,而不是出身。所以无能的贵族只能变成破落户。这就迫使他们也要立战功。
潇:噢。请问,在您的这一切涉及抑制分封体系、建立官僚体系、立法约束考核官僚、奖励耕战一系列法令建设中,您总的改革体会是什么?
鞅:主要是四条,说,学,斗,唱。说就是对上级领导要会说,确保有领导撑腰;学就是使劲模仿魏国的成功经验;斗就是斗守旧派、斗大家族,抑制分封,斗个你死我活,警惕他们每一个风吹草动和凶残反扑;唱就是对老百姓苦口婆心,反复宣导,确保群众参与。
潇:我听说您在宣导过程中,还有过“迁木立信”活动。
鞅:是的。
潇:其实吴起早在河西地区奖励军功的时候就搞过“迁木立信”。
鞅:我们跟他不一样。
潇:怎么不一样。
鞅:有质的不同。他用的是车辕,我用的是木杆。
潇:那确实是有质的不同。当时具体什么状况?
鞅:改革,要先要树立起政府形象和改革者的信誉度。于是,我就在农贸市场南门,竖立起三人长的木头,谁能把它扛到农贸市场北门,赏黄金二百两。群众都持观望态度,我们遂把赏格提高到一千两。人们还是满眼疑惑。这也反应了在变法前夕,群众对政府的不信任已经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最后,我们不得不派出“托儿”,分开人群,跨上前去,扛起木头就走。许多看热闹的人,好奇地跟着,一直跟到北门。我于是亲自代表政府,给这个托儿一千两黄金。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从此极大地提升了政府信誉,为接下来的立法和体改工作构建了平台。
潇:我听说,在改革进程中,还有人试图破坏你们的改革成果,就教唆太子驷违反您的法令。太子犯法了吗?
鞅:是的。根据市容卫生部门汇报,太子把垃圾倒在了咸阳市大道上了。
潇:应该怎么处理。
鞅:如果依照中原国家的传统,太子犯罪,批评教育一下就可以了,刑不上大夫嘛。这是孔老夫子的主张,片面强调思想教育而取代动真格的。我们法家坚决反对。我们不把平民的行为提高到用礼的水平,而是把贵族的行为标准降低到用刑的水平,所以,我处罚了他:给太子的两个老师脸上都刺了字,其中一人还割掉鼻子喂狗,使他迄今八年没敢出门。这就是不分贵贱、不分亲疏,一律断于法,这是保证我们的法令执行力度到位的第一条。在法律上随便出入也是不可以的,不管是有权的高官还是出身了不起的名人,我们有法必依!处理太子就是为了强调法律的严肃性。因为我们的政体、经济、农业、税收等等改革,都是从立法上来推动的,所以我们必须不惜代价维护法令的严肃性。太子犯法,虽然犯的不是关于政治经济方面的法令,但为了维护各类法令的尊严,一定也要严肃处理。
潇:作为一个刑名英雄,您给我们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您的“什伍连坐法”,您能详细介绍一下吗?
鞅:我们为了加强社会治安,把五家编为“一伍”,十家编为“一什”,互相担保,互相监视。一家犯罪,九家都要检举,否则十家一起判罪。不过,我们不是对所有罪行都连坐,而是盗窃啊,逃避徭役啊这些跟亲属责任有关的罪行,实行连坐。为了增加战斗力,我们还有军事连坐;为了整治弄虚作假,官吏的同级、上级、上上级也常常负连带刑事责任,这算是职务连坐。比如有人冒领军粮,罚他戍边两年,罚他的上级“屯长”戍边一年;地方官如县令、县尉等人各罚一个盾。另外,我们为了充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还明确了凿脑门、抽肋、镬(念或,大锅)烹、宫刑之类用意良好的刑罚。还有剃头发、刺脸字、砍脚、割鼻子、打屁股,轻一的还有罚款,体力劳动,重的则流放边疆戍守要塞。犯人家属也要承担法律责任。犯严重的罪,就要夷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