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帝王的本领没有,开溜功夫最是一等一,一到国家亡之时,莫不打开大门、急而出,还怕少带了金银细软。耳听太监频频称是,唐王爷却是勃然大怒:“大胆!国在天子在,国亡天子亡!我朝帝王吃百姓的粮,徵百姓的税,一旦到了不能保护百姓的时候,便该下手自裁,以示负责!岂会预留密道逃生?”
王爷义正词严,太监却是眉来眼去。毕竟千古以来,多少先例,前有唐玄宗抱鼠窜、后有宋徽宗高呼救命,个个都是整
江山之后,抱
鼠窜而去,又有谁肯负责了?至於那些跳海自杀的,多半都是倒楣小孩替死鬼。要说真有一位皇帝与天下共存亡,以堂堂一国天子的身分自杀、以示负责,那还真是千古奇谭了。
房总管乾咳几声,自知事涉王家面,不好意讥嘲,便道:“王爷教训得是。只不过这密道是作何之用?莫非是……”他不知如何措词,只得胡道:“是供隆庆皇帝捉迷藏的?”
太监细声偷笑,唐王爷也不好再骂了,他了气,道:“老实说吧,本王今夜之所以进宫,纯是因为宝石主
的请托。她希望查清楚刘敬何以败亡。”
房总管讶道:“这还犯得著查么?当年刘敬是给胡忠出卖的啊。”太监辈分低,不知胡忠是谁,只是嗯嗯啊啊地答腔,唐王爷却道:“也许是吧,不过宝石的主告诉我,她说这条密道绝非普通地方,也许刘敬得知此间密的那一天,就已经定了他的覆亡。”
太监讶道:“为什么啊?”唐王爷喟然息:“宝石的主说了,这条密道牵扯了咱们皇家的一个诅咒。为了这个诅咒,天下动多年,至今犹未平息。”
“诅咒?”太监面面相颅,一时不得其解,唐王爷道:“据说这个诅咒一不除,来无论谁登上了帝座,谁都坐不稳龙廷。所以她希望本王能把事
查个水落石出,等
后新君即位,她才能放心离去。”
越听越怪,良久无
作声。看眼前这条密道罕为
知,若真是隆庆皇帝挖掘出来的,恐怕琼武川、伍定远等大臣也未曾与闻,只不知唐王爷自称受
之托,却是什么
能把此间密托付於他?那
又有什么能耐,居然能出前朝古远的密?
房总管暗暗推算,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可
势未曾明朗,自也不敢多言,当下便收拾了嘻皮笑捡,只管默默尾在后。
约莫走出百尺,那天竺高手忽地停步下来,说了几句怪话,唐王爷倒是个博学的,居然不必通译,便已首道:“前有间密室,应是刘敬举事之地了。”房总管心下一凛,自知到了景泰朝第一惨烈之地,当下由天竺高手领路,唐王紧在后,其余各
便也鱼贯而
。
虽然经过了十年,眼前的密室还是极其可怖,但见四下砖烂瓦,东首照壁尽成废墟,似给什么高手砸得稀烂,其余墙壁则满弹孔,地下还留著些铁弹枪丸,虽说时
已远,亦能想见当年
枪齐发的惨烈。
房总管俯身拾起一枚弹丸,骇然道:“好伙,这江充还真是狠,这般对待咱们东厂的。”唐王爷道:“无毒不丈夫啊,你没瞧咱们皇上这几年是怎么对待他的余党的?”
自正统朝创建后,为除江系马,皇帝假借三大案之名,不知株连了多少前朝余党,手段之狠,牵连之广,比江充犹有过之。
房总管哼道:“成者为王、败者死光。斩还是得除根啊。不然等他们死灰燃,便换咱们死了。”他叨叨的说著,忽见地下有著几滩乾涸血,便问道:“这是谁的血,可是刘总管的?”唐王爷摇
道:“刘总管神出鬼没,岂能死於宵小之手,这些是薛
儿的血。”
当年东厂政变,第一位惨死的便是薛儿,如今事过境迁,太监把大第一高手的威名听在耳里,却是一脸茫然,竟无一
晓得他的大名。唐王爷长叹一声,摇了摇
,道:“诸君,咱们正统朝虽已创建十年,可推究当年第一个流血殒命的,却是这位薛
儿,房总管,这位总算是你们东厂的先
,你拜一拜他吧。”
耳听太监还在议论纷纷,猜测薛儿是男是
,房总管大喝一声:“混帐东西,全是不长记
的,你们忘了小时候最怕谁么?”太监心下一惊,这才想起那个
面红唇的老妖,霎时一哄而散,纷纷逃
了密道之中。
相传薛儿秉
躁,没想
缘坏到这个地步,房总管咕两声,虽说自己与薛
儿毫无
,总算也合掌拜了几拜,总算聊胜於无。
一行朝密道行去,看这地道无止无尽,不知通往何处,只是
跟在唐王爷背后,倒也觉得平安,毕竟唐王商
出身,最善算计风险,此行又是宝珠、又是高手,实乃有备而来。看那名天竺高手练有软骨之术,一会儿前方密道若遇机关,凭他的灵妙身法,必也能提前示警。
又过数里,道路陡然开阔,唐王爷取出了罗盘测度,首道:“从这儿开始,便已离开禁宫地底了。”房总管左右察看,眼见道路甚宽,已能供数肩而行。低声便道:“这是供政变兵马行走的吧?”唐王爷首道:“没错。这儿已不在禁宫之下,刘敬若要放手扩建,自也能大刀阔斧。”
太监见得密道工事浩大,想起老祖宗的功力,莫不大感得意,都觉与有荣焉,房总管乾笑道:“刘公公真是了得,当年若非棋差一著,今当家作主的便是他了。”
唐王爷哈哈一笑,道:“听公公此言,可是想有为者亦若是啊?”房总管得脸色惊白,道:“万万不可,咱家的命是用来吃饭的,你可拐我。”说笑之间,地道一路向前,慢慢再过百来尺,地底气转重,四下更是恶臭四溢,太监忍耐不住,一个个相互指骂:“是谁放?”、“是你!”、“不是我!”房总管骂道:“闭嘴,这不是
,这是沼气。”
地底沼气乍然涌现,房总管呼吸不畅,连提了几真气,却都打不开胸
闷,转看太监,更已
晕眼花,脚步全慢了下来。房总管心中担忧,忙道:“王爷,前方沼气更浓,咱们……咱们还要走下去么?”唐王爷早已气喘吁吁,他摇了摇手,嘶哑道:“撑下去。今夜不能过关,咱们又得等一年。”正统皇帝等不出宫,若非一年一度的祈雨法会,今夜绝无良机闯
宫中,房总管
知如此,只得喝道:“快走!快走!大家加快脚步!耽搁了!”
前方恶臭扑鼻,已是难以呼吸,可朝廷秘辛便在眼前,只消到了密道尽,当年刘敬何以失利、隆庆皇帝何以建造此间密道,种种谜团都能一举揭
,太监鼓起了勇气,低
狂走,那唐王爷也给
背了起来。正走间,忽听前方传来惊呼,太监大喊道:“总管,没路了!”
房总管急忙上前,惊见前方道路多了一块巨,已去路堵死。他嘿地一声,没料到去路已给封死,赶忙喊道:“大家一起过来,把这大石推开!”总管一声令下,
全数涌上前来,一个搭著一个,齐心合力来推,听得“喝啊”、“喝啊”之声不绝於耳,奈何太监尖叫、王爷喘息,高手低吼,那巨石却是闻风不动。
四下沼气益发浓烈,太监难以呼吸,想要退出去,却又怕支撑不过,便在甬道里挖泥土,盼能掘出生路。猛听嗤地一声劲响,地下
出泥水,甬道两旁的土石纷纷坠落,土质竟甚软。太监大喜道:“有路走了,快挖!大家快挖!”
软土掘,甬道
处便传来异响,仿龙吟悲鸣,房总管大惊失色:“住手!再挖了!”
房总管迟了一步,听得轰轰怪响,甬道处土石坍方,竟已堵死了去路,可面前泥水却越淹越高,转眼已至膝间,太监哭喊叫嚷,欲朝甬道后方奔逃,偏又无路可走,只得大哭道:“总管!总管!救命啊!”房总管早已慌了手脚,赶忙出力来推巨石,正慌
间,忽地触到了一行刻字,依序摸去,见是:“江充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