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伞下,也不知是先有的树还是先有的屋
。
更奇的是,不知谢府的花匠是怎么伺弄的花草,原该附垣弄巧的荼蘼,竟从
参天树羽中长出,伸展钩缠,宛若垂缨,雪白的花朵于半空中剪碎虚空,牵枝扯
蔓,攻城掠地,一路开到花廊上。
谢襄站在檐下,环视与会诸人,少年公子,或文质彬彬,或风仪郎郎,或光
华内蕴,或锋芒外露。
他心里思忖,定要与月儿好好挑个绝世好男儿才好。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冒疆虽不算贤,幸满座齐聚嘉宾。
有道是,瀚海知名,词坛听玉,一杯未尽,落韵飞英。今日这酒,喝的就是风流
二字,诸位还请放量尽兴才好。」
谢襄说完,满座纷纷应和,打横作陪的名叫王谦伯,出自嘉兴着族,少年时
与谢襄一道求学,素与谢襄交好。
待谢襄说完,王谦伯朗声道,「你家这飞英宴,自来捉弄人,好好的喝酒偏
要弄什么湿的干的,好容易我现在也做了爷爷,再不陪你玩这劳什子,还是让那
些小孩子们做耍吧!」
他知谢襄心意,故意如此取笑说。.BZ.
谢襄听了笑道,「不学无术,看你孙子启蒙了,你拿什么老脸去训他向学。
」
虽是说笑,却也默认了在座长一辈的,今日都只饮酒,不需展露文才。
谢襄背后一步远,站着一个仆从,原本一直垂首侍立,此时上前一步,贴耳
也不知和谢襄说了什么,只见谢襄脸色红了青,青了红。
原来,碧波偷偷的告诉谢襄,明月的嘱咐。
谢襄心里不住的骂明月胡闹,这种儿戏真是贻笑大方,可是因为择婿之事,
明月已经两天没理他这个二十四孝的好爹爹了。
沉吟半晌,终是再一次纵了女儿心意,牙疼般的说道,「今日之文,便以高
低缓急东西正奇为韵!」
李子涵心道,戏肉来了,师傅说的不错。
环视周围的少年们,心里涌起数不清的勇气与自信,如花美眷,万里河山,
都只能是我的。
谢襄一拍手,只闻一声笛音从头上响起。
众人随声望去,见不知何时,蓁蓁绿叶中飞出一家秋千,那秋千被荼蘼缠绕
,架上女子广袖白衣,垂首横笛,一曲杏花飞,袅娜的从半空中荡漾起来。
随着秋千入云,那碗口大的荼蘼如精灵四散,落羽缤纷,坠向檐角,花廊,
宴席,水畔。
笛声借着清风,真有绕梁不绝之势。
满座雅静,只闻花坠之声。
笛声一停,少年们先过神来,检点桉上酒杯。
花廊尽头的一席,哄声雷做,一个圆脸少年站了起来,谢襄认得他,是王谦
伯的小儿子,王言章。
看来,这小子中了头彩。
王言章起身离席,踱至正中一书桉前,挽手执毫,沉吟半晌,墨透宣纸。
墨迹半干,一旁侍立的两个书童就把宣纸悬起来。
一个几笔随手勾勒的宫装女子,旁有一词:碧海楼高,雨送杏花低。
妍媸凭谁信笔缓,山风卷帘急。
梦邀醉江东,此生魂断辽西。
青史留的名正,一曲琵琶声奇。
王言章归座,端起浮着花瓣的酒杯,满饮入喉,举座敬陪,贺他佳作。
这边老先生们见已有诗文挂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点评。
这个说王家小子这首《清平乐》格调起的不俗。
那个却说还是画得好,吴带当风,几笔勾出了王昭君的幽怨。
也不知哪个歪了楼,竟纷纷说起了毛延寿,只见孔兄,唐突佳人,真是有辱
斯文。
谢襄也细看了,王言章的文墨确是进益了。
可是,看看他的身高,谢襄摇了摇头,他可不想有个矮人一截的外孙子。
虽然心里没瞧上,嘴里却赞着「雏凤清于老凤声」,喜得王谦伯鼻头都有点
泛红,不用劝,自己连干三杯。
李子涵心头暗笑,他与王言章也是好友,这小子前阵子瞧上了红袖招新来的
一个西域歌妓,也不知哪来的奇思妙想,竟想纳为小妾。
王家什么门庭,又怎么肯容这种出身的女子进门?一顿好打也没打掉他的痴
念,这会子说是写的王昭君,说不定,心里头就念着那歌妓的琵琶曲。
说话间,隔座也站起一个少年,眉舒目郎,神光内蕴,举步安详的走至那旁
,一笔行草行云流水,锋芒藏而不漏:月桂飘香云天高,水仙顾影横波低。
风吹铃草远志缓,雨打鼓花当归急。
连翘顿首沉香东,续断相思黄花西。
调和阴阳君为正,一药独活臣称奇。
诗一写就,叫好声就响起来。
「妙极妙极,竟引十二位中药入诗,君臣佐使,水火相济,怎想来的。」
「岂止,岂止,月桂对水仙,铃儿草对鼓子花,对的天衣无缝,真是神来之
笔。」
谢襄也喜这首诗的新奇,指着舅兄夸奖,「果真稀罕,除了你家,别人再教
不出这种别致文思来!」
这少年正是韩天远,明月的表兄。
家里大人虽未和他明言,但来前母亲隐隐暗示,听得他心里惊喜万分,恨不
能在没人处跳几下才好。
表妹幼年是见过的,雪团般精灵可爱,现在长大了,不知姿容该何等炫目。
若是,真能成为夫妻,那,那,那真是天下再得意美满不过的事了。
韩天远患得患失的抿着酒浆,可惜了谢府的兰花露,愣没被他品出滋味。
忽的一阵清风送爽,牙管弦之声大作,水岸旁一队舞姬婉转起舞,惊鸿翩
迁,风送落蕊,更奇的是,不知从山巅还是水涯借来的七色神光,高下低昂的映
在舞女们银色丝织羽衣上。
霞光时闪烁,人影相凌乱,端的妙景纷呈,看的众人交口称赞。
殊不知,这不过是明月淘气的意,她爱这桂树阴凉可爱,便磨着谢襄在树
上做了手脚,吊了秋千。
又在远处的悬霤峰上,近处的小浯溪放了数十枚七彩琉璃石,半埋铜镜,时
辰一到,阳光过了这几处,这桂荫深处便如神仙化境一般。
谢襄口头说女儿顽皮,心里却也着实赞赏她的巧思。
此番宴客,便毫不客气的把女儿的妙想征用了。
轻风怡人香先至,擂鼓摧花声渐疾。
一阵疾风就似吾昆刀,削得枝上的花瓣玉屑纷纷,席上不知多少人的酒杯都
落了香蕊,引得满堂都轰然热闹。
李子涵皱了一下眉,似这般细水慢流的文会,怎能立时拔得头筹呢?总要让
满座惊艳讶然,才能让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