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紧贴着皮肤，寒气直往骨
缝里钻。
黑暗中，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单调而冷酷地敲打着玻璃窗。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双腿都失去了知觉，他才像一具生锈的机器，极其缓慢地、动作僵硬地抬起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最底下的那个抽屉上。
他扶着门板，艰难地站起来，双腿麻木得像不是自己的。他一步一步挪到书桌前，拉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抽屉。他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带着塑料封皮的小本子颤抖着翻开第一页。
里面没有画，只有一行行写得无比认真、甚至有些笨拙的字迹：
“晴姐，今天放学看到你在阳台上浇花，阳光照在你发上，像镀了金边…”
“晴姐，谢谢你上次的绿豆汤，很甜…”
“晴姐，我
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真的…好喜欢你…”
“晴姐…”
每一页，都是“晴姐”。每一页，都写满了少年无
知晓的、最
净也最卑微的心事。那是他准备在鼓起勇气那天，亲手送给她的礼物。他幻想过无数次她翻开时，脸上会露出怎样温柔惊讶的笑容。
此刻，这纯白的幻想，沾满了泥泞的血污。
王浩然死死攥着那本速写本，将那本承载了他十年卑微
恋的册子，狠狠地撕成了
碎。
这份痛苦煎熬了几天，最终转化为一
不顾一切的冲动。他不能再沉默了！他必须去问个明白！他必须告诉晴姐张强的真面目！哪怕会被嘲笑，会被斥责，他也认了！这至少证明他努力过，反抗过，不再是一个只会躲在角落里自怨自艾的懦夫！
他冲到苏晴新租的、更显简陋的小屋门
，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他
吸几气，用力敲响了门。
门开了。苏晴穿着家居服，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的疲惫和……疏离？看到是他，她似乎有些意外，眉微蹙：“浩然？有事？”
“晴姐！”王浩然
绪激动，顾不上寒暄，几乎是冲而出，“你……你跟张强……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是个混蛋！是个骗子！他根本不可能改好的！他接近你肯定没安好心！他以前……”
“够了！王浩然！”苏晴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她的眼神不再是往
的温和，而是充满了复杂的绪——有被冒犯的不悦，还有被质疑的不耐烦。
苏晴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孩子。她叹了气：“浩然，你不懂。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张强他……他经历过很多你不了解的事，他很苦。他现在是真的想变好，他在努力，我看得出来。”
“苦？努力？”王浩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得眼眶都红了，“晴姐！他那都是装的！他骗你的！他那种骨子里就是烂的！他以前怎么欺负怎么勒索我的，你都忘了？他还拍了……”
“我说了，你不懂！”苏晴的语气更重了些，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甚至微微摇了摇，仿佛在惋惜他的幼稚和固执，“大的世界很复杂，不是非黑即白。他过去是做过错事，但谁没有过去？重要的是他现在愿意改。我……我相信他。”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异常坚定，是在说服王浩然，也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她看着王浩然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那充满不解和愤怒的眼神，最终用一种近乎
怜悯的语气说道：
“浩然，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明白。别管这些了，好好念你的书吧。”
“你还小。”
“你不懂。”
“好好念你的书。”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急切、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被彻底摔得碎。
他终于明白了！
横亘在他和苏晴之间的，从来就不只是张强那个恶魔！而是他自己！是他一直以来
骨髓的怯懦和弱小！是他在混混面前瑟瑟发抖、需要她挺身而出的样子！是他十年都不敢表露心迹的卑微！是他面对她滑向渊却只敢躲在暗处焦灼窥视的无能！
在苏晴眼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平等对话、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男。他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怯懦的“浩然弟弟”，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一个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理解她“大世界”复杂选择的小孩！
所以，他的担忧，他的质问，他的“真相”，在她看来，都只是一个不懂事小孩的胡闹和偏见，不值一提，甚至……令厌烦。
巨大的羞耻感和前所未有的、刻的无力感瞬间将他吞没。他突然发现自己所有的挣扎和呐喊是那么可笑和多余。
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他看着苏晴那张依旧美丽的脸，看着她那把他当小孩儿的眼神，他明白了，再多说一个字，都是自取其辱。
王浩然脸上的血色褪得净净，只剩下惨白。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寂的空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后退了一步，对着苏晴，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那扇门，逃离了那个将他所有尊严都踩在脚下的地方。
这一次，他没有哭。只有一种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