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有力。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像在看一个病膏肓却又拒绝服药的病
。
“你的……已经在抗拒真正的治疗了。”
……?
英白拉多如遭电击,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说,我此刻的反抗与愤怒,不是因为我的骄傲,而是因为……我那被漂泊者种下的“”,在本能地抗拒被新的“主
”所覆盖?
这个逻辑……这个恶毒又完美的逻辑闭环……
她越是反抗,就越是证明他说的“”根
蒂固。她越是
愤怒,就越是证明她已经被“毒素”控制,无法接受真正的“神圣真理”。
她的愤怒,她的骄傲,她最后的挣扎,在这一刻,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定义为了“病症”的一部分。
英白拉多没有立刻签下那份屈辱的契约。她需要一个瞬间,一个哪怕只有心跳几次的瞬间,来独自面对自己神中掀起的滔天巨
。她离开了那间压抑的忏悔室,赤着双足,一步一步走在圣殿空无一
的回廊里。巨大的石柱在两侧投下
沉的
影,仿佛一排排沉默的审判官。冰冷的大理石地板,透过她光洁的脚底,将寒意一丝丝地渗
她的身体,却远不及她内心的万分之一冰冷。
那份光之契约仿佛还在她眼前燃烧,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烙印在她的灵魂处。“主
”……“身心皆归”……
“不……”她在心中咆哮,那声音足以掀翻真正的海洋,“我不能接受。我是风与海洋的化身,是岁主英白拉多!我怎能……怎能称呼一个凡
,一个我的仆
为‘主
’?怎能将我的身心,我神圣的一切,都
予他支配?!”
这比鸣式的侵蚀更加屈辱!鸣式是毁灭,是痛苦,但那是来自外部的敌对的力量。而这个,却是源于内部的以“净化”为名的最彻底的践踏。她的神,她与生俱来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骄傲,在本能地疯狂地排斥着这个方案。这不是治疗,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比鸣式更
险更恶毒的陷阱!她的指尖因为愤怒而蜷曲,几乎能想象到自己将那份虚伪的契约撕成碎片的场景。
然而,就在她神的怒火即将燃尽理智,让她转身去彻底拒绝这场荒谬的“仪式”时,一段尘封的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心
。
那不是在圣殿,而是在一片刚刚经历过惨烈战斗的废墟之上。鸣刚刚退去,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能量逸散的臭氧味,以及……畸变体和
类混杂在一起的血腥气。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上了一层悲壮的暗红色。
那一战,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神力,才勉强与陈夕卡提希娅一起击退了水般涌来的敌
。她变回了
形,疲惫地靠在一块巨大的断石上,感受着神
核心传来的阵阵空虚与虚弱。她甚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身为岁主,为何会如此狼狈?为何无法像传说中那样,挥手间便
尽一切污秽?
这时,陈夕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手臂上满是灰尘与伤,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但他那双眼睛,在血色的残阳下,却亮得惊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在她
身边坐下,然后……笑了。最新地址Www.^ltxsba.me(
那是一个带着疲惫,却又无比真诚无比温暖的笑容。
“真正的强大,不是永不疲惫,永不困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她的脑海,“而是敢于直面自己最脆弱的伤
,并有勇气将它彻底剜除,无论过程多么痛苦。”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对神明的敬畏,只有对一个战友的平等的鼓励。
“英白拉多,你的力量远超你自己的想象。相信自己,你能战胜一切。”
……相信自己,能战胜一切。
……有勇气将伤彻底剜除,无论过程多么痛苦。
记忆的水退去,英白拉多依旧站在冰冷的回廊里,但她眼中的怒火与抗拒,却缓缓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壮的被扭曲了的……决心。
大主教说得没错,她中毒了。陈夕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她现在所面对的,不就是自己最脆弱最丑陋的伤吗?那份对一个凡
产生的不该有的“
”,不就是需要被“剜除”的毒瘤吗?
过程会很痛苦,很屈辱……但陈夕相信她能战胜一切。她不能辜负这份……相信。她要证明,她有他中说的那种“真正的强大”。她要用最决绝的方式,剜掉这个伤
,然后……再以一个纯粹的完整的岁主之姿,去回应他的信赖。
这份源于漂泊者的最真挚的鼓励,此刻却讽刺地,成为了她决心接受一场最彻底侵犯的最后的勇气。
英白拉多迈着沉重,却不再有丝毫犹豫的步伐,重新走回了那间狭小压抑的忏悔室。她的赤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悄无声息,仿佛一个走向祭坛的幽魂。她周身那属于岁主的神光辉已经完全收敛,只剩下如月光般冰冷而死寂的平静。
大主教依旧站在那里,站在那道苍白的月光中,仿佛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动过。他像一个极具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看到英白拉多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满意的光芒,但旋即被更沉的伪装出来的悲悯所覆盖。
英白拉多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份由神力构成的契约上。它不再灼热,也不再冰冷,只是沉重,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漂泊者的话语,此刻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被她用最残酷的方式重新解读扭曲重塑,最终化为了她此刻行动的唯一信条。
她将自己对漂泊者那份无法言说让她心神不宁的复杂感,定义为了那道“最脆弱的伤
”。
她将
大主教提出的这个屈辱到极致的仪式,视为“剜除腐”的必须经历的痛苦过程。
“他相信我能战胜一切……”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这声音已经不是神明的低语,而是一个凡为了说服自己而进行的固执的催眠,“是的,如果连这点屈辱都无法面对,如果连剜除自己内心毒瘤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资格……与他并肩作战?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承载他的信赖?”
这便是我的试炼。这便是我证明自己“真正的强大”的唯一的方式!
于是,她眼中的迷惘抗拒愤怒挣扎,在这一刻,尽数褪去,被一种近乎可怕的悲壮而决绝的光芒所取代。她不再将这即将到来的一切视为屈辱,而是视为战胜自我重获新生的必经之路。她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而是主动的踏上试炼之路的勇者。
这份勇气,这份决心,源于她最珍视最信赖的那个。却讽刺地,将她毫不犹豫地推向了最黑暗最万劫不复的
渊。
她抬起,那双淡蓝色的如同风
平息后无垠大海的眼眸,直视着大主教。她将手中的契约,用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递了过去。
她的声音,第一次不再通过心灵感应,而是从她那神圣的从未对仆说过凡
话语的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那声音清冷
涩,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我准备好了……”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全身的力气,去说出那个足以压垮她所有骄傲的最屈辱的词汇。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那个词语还是被她吐了出来,清晰地回在这间小小的忏悔室里。
“……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