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哪里?”
“没关系,我会在拘留所正门前下车。”
“不会很危险吗?这种大半夜的。”
那里和东京都中心不一样,在这种时段没有路行经是很容易遭遇危险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小花在座位缩成一团嗤嗤地笑着。华丽的灯饰在窗外熠熠闪烁,随着车子行驶,景色逐渐变得冷寂,夜晚的黑暗愈发强烈。我心想是什么东西亮着白色光芒,原来是雪花。
燥的细小雪花飘散而下,因为风势强大,雪花在挡风玻璃前旋转翻飞,看似带有极高的黏
附着在玻璃上。
驾驶启动了雨刷。
接着传出低沉的声音。
“……不会危险喔。”
小花突然问说道。
“一点也不会危险。”
“是吗?”
“因为有爸爸在啊。”
小花发出阵阵窃笑,之后就不再开,或许是睡着了。出租车终于经过彷佛被泼上一层墨般漆黑的夜晚荒川,在雪花纷舞中前进,然后来到东京拘留所正门前,安静无声地停下。我环顾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四周围,隐约可见类似民家的形影,以及亮着点点灯火的老旧公寓。
我付了钱,走下出租车。
(那个在躲藏中度——)耳边冷不防传来仿佛在水中的朦胧声音,是一个男
的浑厚声音。我全身顿时紧绷,随即撞见一位穿着西装,有着结实体魄的五十岁男
走过我眼前。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慢慢地回过
,并睁开看似良善的垂坠眼睛注视着我,额
稍微偏右的地方有一颗
大大的黑痣。男面无表
,像是疲倦不堪的冰冷,只见他歪起
,再度自言自语。
“那个在躲藏中度,就在这附近_”
“咦?”
男旋即转过身,加快脚步离去。我一脸惊吓地目送他走远,男
壮硕的背影像是与夜晚的幽暗融为一体般,转眼便消失不见。
我环视着四周,雪花点点降下。稀疏路灯发出微弱的白光,照耀拘留所的灰色墙壁,以及古老柏油路左右沿路丛生的杂。我仰望夜空,雪势陡然加大,化成像是受光线照耀闪烁着蓝白色的漫天飞雪。我连忙上前搀扶走下出租车的小花,关上出租车的门后,出租车便迅速驶离。
我问小花往哪里定,她指着刚刚男消失的反方向。我扶着脚步不稳的小花前进,刚刚那个奇怪的黑痣男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踩着踉呛的步伐越过我们。我注视着那个背影,一道曾经看过的身影逐渐浮现在一盏路灯下。
不知道是没有发觉经过的黑痣男,抑或是不感兴趣,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注视着慢慢定近的我和小花……不,是只注视着小花一。
老旧的黑色大衣前面没有扣上扣子,看得出里同样只有穿着单薄衣物。快要长至肩
的
发应该不是赶流行,而只是任其生长吧。满脸胡渣,视线锐利,不带血色的薄唇衔着香烟。烟雾冉冉升起,夹杂着纷飞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形成白茫一片。
飞舞的雪片挡在我们之间。他是腐野花传言中的爸爸。倚靠在拘留所灰色墙面的身影看来疲累,是那个年纪无从想象的颓丧。他衔着香烟跨大步地走向我们。我感觉到一被灼热手掌揪住心脏的恐惧戚,下意识地想转身逃跑。但是放开小花的话,她应该会摔倒,这样反而更加难堪。谣传中,就是有
在这种
况下被那个男
突然毒打吧。一走近我们,男
的脸庞显得极为令
战栗,尽管没有表
……
或者是他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表,导致我无可分辨也说不定。因为衔着香烟,脸部的肌
微微从右向佐拉扯般地扭曲。目光宛如寒冰般森冷,雪花飘落在香烟前端,稍稍沾湿了烟
,闪出濡湿的光泽。被小花称为淳悟的这个男
站在我们面前,他跨开细长的双脚,以其高挑的身材俯视我。
我依旧感到恐惧,不光是觉得自己会被殴打,面对自己从未碰过的男类型,脑海中还频频发出激烈的警讯。他现在在想什么、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完全无法预测,只能以颤抖的声音,彬彬有礼地表示:
“很抱歉,让她这
么晚回来。”
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和部门名称,地低下
。男
衔着香烟,瞄了我一眼后,不以为意地探看着小花疲累低垂的脸庞。
我正欲再度开之际,男
便伸出手拍打小花的脸颊。尽管动作轻柔,却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我大感惊愕,忍不住默默地抬
望向男
。
小花缓缓睁开双眼,丝毫不惊讶自己被打了脸颊。
“啊……”
她这么开。
“我回来了。”
“……雪。”
男只说了这一句话,小花眨了眨眼睛仰望夜空。我被态势渐增的风雪冻得直哆嗦,小花则是微微一笑。
“真的呢。”
“……什么?”
“在东京下雪很稀奇呢。”
“回家吧。”
“嗯!”
男又再次脱下大衣,披上小花肩膀。他就这样一身光看就觉得要冻僵的单薄穿着,若无其事地衔起第一一根香烟。为了避免因为沾上雪花而熄灭,他用枯瘦的大手罩着香烟和打火机。小花带着醉意颠来倒去地伸出双手,温柔地包覆在男
的手掌心上。男
眉宇间挤出一道
的皱纹俯视小花,小花一脸高兴地微笑着。打火机这时突然绽放出明亮的火焰,点燃了香烟。在
风雪之中,橙色的小小火光闪耀,这是冰冷的光亮,但伸手碰触的话,势必相当灼
吧。
那位男—淳悟先生以抱着小花般的姿态迈步离开,我怔怔地在原地目送他们,定了四、五步后又像是想起似地回过
看我。
“你不回去吗?”
低沉的声音彷佛疲倦而沙哑。
看见我默不作声,他眯起了双眼,眼下泛起几道皱纹,他似乎在笑。
“拦不到出租车喔,在这附近、这种时间,又是这种天气。”
“咦……”
看我顿时哑无言,在
风雪之中,香烟的火光动了一下。他用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随着嘴
张
说话上下晃动。
“你到我们家等第一班电车吧,这么冷会冻死的。”
“这么冷……”
被穿着如此单薄的男一说,我不禁感觉奇怪。而且虽然我觉得只要硬是去找,或许可以拦到出租车,但要拒绝这个来路不明的男
,却让我一时有些害怕,同时内心也产生了些许好奇。
我默默地跑到淳悟先生旁边,三并排行走。
我们不发一语地定了一会儿,弯过转角,在残
的住宅区内向右、向左,然后再往右走。在这种降雪的夜里,不知为何有很多只猫出现,好几只肮脏的野猫看见淳悟先生出现,便发出高兴的叫声。
淳悟瞄了我一眼,我抬看见他似乎在笑。
“……你为什么要怕我?”
“啊,不……”
我连忙摇摇。
“那个,我是想说,你不揍吗?”
淳悟噗哧笑了出来,肩膀上下颤动。
“那个啊,那是因为当时小花讨厌对方,所以我才揍他啦。她不讨厌你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才没有揍你,这种反应很正常啊。”
“啊,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