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林海推开病房门。沈薇靠在床,脸色蜡黄,
看到他,眼里闪着泪水:「老公,你怎么了,担心死我了……」
「没事。」他打断她,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打磨木:「公司有份紧急合同而
已。」
沈薇半信半疑,看到他憔悴的脸色也就不再说什么。
他拖过陪护椅坐下,拿起床柜上的苹果和水果刀。刀锋削过果皮,发出单
调的沙沙声。一圈圈果皮断开,掉进垃圾桶。他切下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沈薇张开嘴,嘴唇裂起皮。苹果清甜的汁水沾上她的唇。她小心地咀嚼,
眼睛看着他缠着纱布的右手。「手怎么了?」她问,声音很轻。
「碰了一下。」林海把刀搁下,苹果放回盘子。他拿起毛巾,浸了温水,拧
。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沈薇瘦得只剩一把骨
的小腿。毛巾覆上去,缓慢地擦
拭。皮肤松弛,带着病态的凉意。他能感觉到她腿部的肌在他手下微微颤抖。
病房里只有毛巾摩擦皮肤的窸窣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沈薇记里那些
字句在脑子里尖啸——徐朗的手,徐朗的吻,徐朗的身体……他擦到她脚踝,动
作停顿了一瞬。毛巾下的脚踝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怎么了?」沈薇的声音带着不安。
「没什么。」他继续动作,把毛巾浸水,拧,换另一条腿。水温有点凉了。
主治医生推门进来时,林海刚把沈薇的腿盖回被子里。医生手里拿着几份文
件,表凝重。「林先生,沈
士,术前谈话。」
医生指着文件上复杂的图表和术语,解释着活体肝移植的原理、风险、术后
可能的并发症。林海沉默地听着,视线落在文件末尾需要签名的地方。沈薇的手
在被子下攥紧了床单。
「……供体的风险同样存在,」医生的声音平稳而冰冷,「术中出血、术后
肝功能不全、胆漏、感染……最坏的况,供体也可能危及生命。林先生,您确
定要捐献吗?这是最终的确认文件。」
医生把文件和一支笔推到林海面前。笔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
林海的目光越过文件,落在沈薇脸上。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发
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她秘密记的内容不断在林海脑里闪现。
一冰冷的恨意混着强烈的恶心涌上来,堵在喉咙
。他猛地抓起笔。
笔尖戳在签名栏的横线上,用力过猛,戳了薄薄的纸页。墨水在
处晕
开一小团污迹。他盯着那个,手背上的伤
在纱布下突突地跳着疼。沈薇压
抑的抽泣声钻进耳朵。
他吸了一气,那气带着铁锈味。手腕移动,笔尖在纸上划动。不是写字,
是刻。每一笔都带着要将纸张割裂的狠劲。林海两个字,力透纸背,扭曲变形,
像两只在泥沼里挣扎的困兽。
最后一笔拉出长长的一道,几乎划出纸外。他扔下笔。笔在桌面上弹跳了一
下,滚落在地。
「谢谢。」医生收起文件,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只是收走一份普通的病历。
医生代完术前事项离开后,病房陷
死寂。林海弯腰捡起地上的笔。他没
看沈薇,走到窗边。楼下花园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正笨拙地追逐一只断
了线的气球。
"睡吧。"他背对着床,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沈薇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
话。她慢慢躺下去,被子拉高,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盛满惊惶的眼睛,在昏
暗的光线里无声地转动,追随着林海立在窗边沉默如石的背影。
林海站了很久。直到沈薇的呼吸变得悠长,带着病中特有的微弱和断续。他
转过身,走到床边。她的睡颜在昏暗里显得格外脆弱,眉无意识地蹙着。
她和徐朗亲吻的画面,记里那句"我也是",带着剧毒的倒刺,狠狠钩进
他脑子里搅动。他盯着她沉睡的脸,一冰冷的
戾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
体而出。他想摇醒她,掐住她的脖子,
问每一个不堪的细节,听她哀嚎,看
她崩溃。最终,他只是死死攥紧拳,指甲再次
陷进被纱布包裹的伤
里,
钝痛压下了喉咙的嘶吼。他转身,几乎是逃离般离开了病房。
苏雅的豪华vip病房里。
江月斜倚在宽大的扶手椅中,紫色丝绒裙
的褶皱在柔光下流淌,她指尖夹
着的香槟杯里,气泡无声升腾。她刚向苏雅描绘完林海的崩溃,他如何砸了电脑,
如何在床上像野兽一样发泄愤怒与绝望——那场带着血腥味的事被她描述成一
场胜利的围猎。
「哈哈哈!……」苏雅的笑声清脆又刺耳,她裹着丝质睡袍,在巨大的病床
上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过气,「你还不知道吧?」她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
眼神亮得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林海签了!捐肝同意书!签得那叫
一个痛快!字都戳了纸!」
江月唇边那点掌控一切的、慵懒的笑意瞬间冻结。香槟杯停在半空,杯壁凝
结的水珠滑落,滴在她露的膝盖上,冰凉。
「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什么。
「签了!」苏雅坐直身体,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江月紧绷的神经
上,「白纸黑字!林海!手术板上钉钉了!那些小护士都传疯了,说他义重,
以后找男就该找林海这样的!现在整个住院部都知道了那个割肝救妻的好丈夫。」
苏雅欣赏着江月脸上完美的面具寸寸裂,继续补刀:「你费尽心机,又是
告密又是献身,结果呢?家照捐不误!江月,你这回真是赔了夫
又折兵,连
底裤都输净了!我的新包,看来是稳了。」
江月没动。香槟杯里细密的气泡在她指间无声炸裂。她看着苏雅那张写满嘲
弄的脸,视线却仿佛穿透过去,落在某个虚空。林海那张在事中因痛苦和愤怒
而扭曲的脸,和他签下同意书时可能的麻木或决绝,在她脑中疯狂撕扯、重叠。
一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
体猛地涌上喉咙。不是悲伤,不是愤怒,是一
种更原始、更剧烈的冲击——她心构建的逻辑,她对
卑劣的笃信,她对林
海「废物」的判定,在这一刻被那只签字的笔狠狠捅穿、搅碎!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一切!他恨她!他恨沈薇!他恨徐朗!他砸了电脑!他
在她身上发泄得像濒死的野兽!可他还是签了!
为什么?!
胃部一阵剧烈地翻搅,她猛地捂住嘴,强行压下那强烈的呕吐感。昂贵的
香槟在她舌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