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眼珠被打出来的机会却是一千比一。除非发生奇迹你才会成为将军或海军少将。
可正是因为机缘对你不利,正因为没有多大希望,这儿的生活才可。过一天算一天。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晴雨表永远不变,旗子始终半升半降。你在胳膊上系一块黑纱,在纽扣孔里别一段丝带。如果你有幸买得起,还可以替自己买一副特轻
造假肢,最好是铝的,它不妨碍你喝开胃酒、上动物园去看动物或是同时刻准备扑向一块新鲜的臭
、沿着林荫道飞来飞去的兀鹰嘻戏。时光在流逝。如果你不是本地
而且一应证件都全,你尽可以接触传染源而不必担心感染。如果有可能,弄一份校对员的工作更好。这样,一切都妥了。就是说,假如你凌晨三点往家走时碰巧被骑自行车的警察拦住,你可以朝他们嘛僻啪啪地捻手指。早上市场上最忙
时你可以买比利时
蛋,五十生丁一只。校对员通常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甚至更晚。
挑一家紧挨着电影院的旅馆就好了,因为你若容易睡过,
场电影的开映铃声会唤醒你。如果找不到一家紧挨电影院的旅馆,挑一家靠近墓地的也行,结果也是一样的。要紧的是,永远别泄气。永远别泄气。
这也是我每天晚上试图向卡尔和范诺登耳朵里灌输的,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世界,不过用不着泄气。我仿佛皈依了一种新的宗教,仿佛每天夜里都向圣母玛丽亚做一次一年一度、连续九夭的祈祷。我想象不出如果自己当了报纸的编辑或美国总统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处在一条死胡同里,这儿既自在又舒服。手里拿着一份报,我听着身边的乐声、嗡嗡的说话声、排字机的叮当声,像是有一千只银手锅在通过衣物绞
机。不时有一只老鼠从我们脚下跑过,一只蟑螂从我们面前的墙上爬下来,细
的腿灵巧地小心移动着。白天的事件从你鼻子底下滑过,轻轻地、不引
注目
,你不时地会遇到一个署名使你想到一只手、一种自我主义以及这
的虚荣心。它们安详地滑过去,像送葬队列走进公墓大门时那样。用作抄写的桌子底下铺了厚厚的一层纸,一踩上去有点像踏在有一层软毛的地毯上。范诺登桌下到处洒着褐色的汤汁。十一点左右卖花生的小贩来了,他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美国
,他对自己的命运也挺满意。
我不时收到莫娜的电报说她将坐下一条船来,上面总是说,“信随后就要。”这种况延续了九个月,可我从来没有从乘船来的旅客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仆
也从未用银盘子托着一封信拿给我,我也就再不指望发生这种事
了。如果她真的来了,她可以在楼下找我,就在厕所后面。也许她会立即告诉我这里不卫生,一个美国
对欧洲的第一观感便是不卫生。如果没有现代化抽水马桶她们就无法想象这儿是一个天堂;如果发现一只臭虫她们就要马上给商会写信。我怎么启齿向她解释我在这儿很满意?她一定会说我已经堕落了,她这一套我很清楚,她想找一间带花园的工作室,当然还得有浴盆。她要穷得
漫,我了解她。不过这一回我都替她预备好了。
有些天太阳出来了,我走下那条被来回踏了许多遍的小径,一边如饥似渴地思念着她。尽管这种严酷的生活也令
满意,我仍不时会渴望过另一种方式的生活,会臆想如果身边有个年轻活泼的
将会发生什么变化。麻烦的是我几乎已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也记不得搂着她时是什么感觉。过去的一切似乎都己沉
大海,我还有记忆力,不过眼前的形象已失去生气,它们好像死去了、散
了,像
在泥沼上久经岁月侵蚀的木乃伊。若试图回忆我在纽约的生活,我想起的只是几个支离
碎的片断,这些片断极可怕,上面还蒙着铜锈。我的整个生命似乎已在某个地方终止了,可是我说不上确切在哪儿。我己不再是美国
、纽约
,更不是欧洲
、
黎
。我不忠于什么
,没有责任、没有仇恨、没有忧虑、没有偏见、没有激
。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什么,我是中立的。
在我们三个夜里回家的路上,一阵恶心过后我们常常开始谈论一些事
的状况,那种热心劲儿只有不积极参与生活的
才表现得出。有时我爬上床时感到奇怪的是这种热
的产生只是为了消磨时光,为了打发从办公室徒步走到蒙帕纳斯所需的这四十五分钟。也许我们有改进这个或那个的最机智、最实际的主意,可是却没有把这些主意拉到需要它们的地点去。更奇怪的是主意与生存之间毫无关系并不使我们痛苦或不快,我们已经十分适
应了。假如明天有吩咐我们用手走路,我们也会毫无怨言地照办。当然,条件是报纸照样印,我们定期领薪水。其他的都没有关系,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们已经东方化了,已经成了苦力,白领苦力,每天一捧米就封住了我们的嘴。那天我读到,美国
脑袋的一个特点是在枕骨部有一块缝间骨,或者叫顶间骨。横向枕骨骨缝常在这块骨
上出现,据这位著名学者后来说,这是由于胎儿期的挤压造成的。这是抑止发育的迹象,表明这是一个低劣的
种。他继续写道,“美国
的
颅的平均脑容量比白种
低,但高于黑种
。不分
别,如今的
黎
的脑容量是1448立方厘米,黑
是1344立方厘米,美国印第安
是1376立方厘米。”从这一大堆话中我推理不出什么来,因为我是美国
,却又不是印第安
。可是这样解释这些事
,比方说,根据一块骨
、一块顶间骨未免有些狡辩。他也承认个别印第安
的脑子达到了罕见的1920立方厘米,这样大的脑容量是其他
种都不曾超过的,但是这个事实也丝毫没有动摇他的理论。我满意地读到无论男
,
黎
的脑容量都正常,显然他们的横向枕骨骨缝不那么执拗。他们懂得如何消受一杯开胃酒,也不为房子尚未油漆而焦虑不安。就脑颅的数据来看他们的脑袋并没有特殊之处。他们把生活的艺术发展到了十全十美的境地,这一定是基于其他一些原因。
在路那边保罗先生开的小咖啡店里,我们可以在为记者保留的一间里屋里赊帐吃饭。这是一个令愉快的小房间,地板上洒着锯末,苍蝇随着季节的改换飞来飞去。我是说这是专为记者保留的房间,可我并不是指我们单独吃饭。恰恰相反,这是说我门有幸结
和拉皮条的,他们在保罗先生的常客中占了一大部分。这样的局面正中楼上那些家伙的下怀,因为他门总在注意寻找
感
,就连那些有一个牢靠的法国小姑娘的
也不反对不时改换一下胃
。要紧的是别染上花柳病,有时好像一场时疫横扫了整个办公室,也许这也可以解释为他们全都跟同一个
睡了觉,不管怎么说,看到他们不得不坐在一个皮条客旁边时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真叫
痛快。尽管一个拉皮条的也有一些职业上的小小困难,相比之下他们却过着奢侈的生活。
这会儿我特别想起了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他骑着脚踏车送《哈瓦斯信使报》。他吃饭时总是迟到一会儿,总是汗流浃背,脸上涂满了污垢。进门时他是迈着优雅、可笑的步子,他举起两根手指向每个
致敬,然后匆匆忙忙走到厕所和厨房之间的污水槽边去。擦脸时
他迅速查看一下吃的东西,若看见案板上有一块烧好的牛排便捡起来闻一闻,要不就把勺子伸进大锅里尝一汤。他像一
警犬,鼻子始终贴在地上。撒完了尿,捍完了鼻涕,准备工作算是做完了,这时他便大大咧咧地朝他的姑娘走来,“吱”地狠狠亲她一下,同时还
抚似的拍拍她的
。我从未见过这个姑娘有过不
净整洁的时候——甚至在早晨三点钟工作了一夜后她也很整洁,真像刚刚从土耳其浴室的浴盆里爬出来的。看到这两个体魄健壮的野
,看到他们那么安详,那么相
,胃
又是那么好,这倒也令
愉快。我现在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