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投在冰冷的棺板上,高大而孤寂。
夜如墨,雪下得正急。穆桂英拒绝了所有
的劝慰——父亲、管家,甚至想上前帮忙的李元昊。她独自抱着一坛尚未开启,原本是为冬
祭祖驱寒备下的高粱酒,一言不发,踉跄着推开搀扶,高大的身影融
寨后那片被沉沉冻雪覆盖的松林。
松针被厚雪压断的轻微“噼啪”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积雪没过小腿,冰冷刺骨。
穆桂英终于在一片背风向阳的小山坡前停下。这是她不久前亲自圈下、为杨宗保预设的衣冠冢旁的风水暖阳之所。
她默默在冻土上挖好了两座浅浅的坟茔,将那薄棺沉。无碑无文,只有素土覆盖。
没有点香烛。寒风呜咽,卷起雪沫扑打在她冰冷沉重的甲胄上。穆桂英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高大身躯如同失去灵魂的冰冷石碑。她打
开那坛烈酒,刺鼻的辛辣气混着寒气冲出坛。她没有祭奠,没有洒酒,竟直接捧起沉重的酒坛,对着早已结冰的土地,举坛过
——
冰凉的烈酒从坛倾泻而下。如同决堤的浑浊瀑布。哗啦啦狠狠浇在冻土新坟之上。瞬间冲开了薄薄的素雪,融化了表层的冰壳,酒水混着泥土瞬间渗透下去。
“二位婶娘……你们先走一步……别忘了给黄泉路上杨家的儿郎们提个醒……”
“告诉他们……”
“桂英……愧对他们……也愧对……宗保……”
“这天地不仁……世道不公……杨家……忠魂难寐!”
冰寒刺骨的夜风猛烈灌她因为嘶吼呐喊而
开的喉咙
处。冰冷与烈酒的辛辣灼烧如同无数钢针扎肺刺心。撕心裂肺的话语被风吹散。酒坛终于从手中滑落,砸在冻硬的地面上,碎片与残酒溅满了冰冷的甲裙靴筒。她猛地双手死死撑住膝盖,身体弯成痛苦欲折的弓形,那硕大浑圆、沉甸甸如满月般的丰
在冰冷积雪中压出两弯
的凹陷。双肩剧烈地耸动,却再也发不出丝毫的哭嚎,只有粗重的、如同
败风箱般的喘息在寒夜里回
,混杂着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抽泣。泪水在冰冷的甲面上结成细小的冰霜,混着额角流下的汗水,一同冻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不知跪了多久,直到双腿彻底麻木僵冷,如同与这片新坟雪地融为了一体。
远处,一棵高大古松如墨色的剪影立在茫茫白雪之中。树影后,李元昊如同融黑夜的岩石,无声无息地伫立。那双在黑暗中更显锐利幽
的豹眼,穿透呼啸的风雪,牢牢锁定在雪地中央那个高大、颤抖、崩溃又倔强地支撑着身躯的身影上。
风雪愈发猛烈,覆盖了酒渍,覆盖了脚印,似乎也想埋葬此刻的悲恸与树下藏的诡谲。天地间只剩下呜咽的风声,掩盖一切暗涌的杀机与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