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他的声音飘散在晨风中,只余一缕淡淡的叹息,消散在天地之间。
第四回 死生契阔
诗曰:劫后余生魂魄惊,残躯破庙对愁凝。
萱堂疑似重阳返,不意巫山牝户迎。
媚毒暗侵失伦序,阳根怒挞玉壶倾。
可怜一点孤儿泪,尽化风流孽海情。
且说那云家二公子云璟,自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觉沉沉浮浮,如坠无底
深渊。
耳畔似有鬼哭狼嚎,又仿佛有梵音渺渺,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
年。
正昏沉间,忽觉一股寒气侵入骨髓,冷得一个激灵。
「我死了吗?」这个念头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盘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顶门一点清凉透下,些微模糊的天光倏然刺入,
直教他双目酸涩,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
脑中混沌不堪,仿佛一锅搅浑了的米粥,无数破碎的影像纷至沓来,却又抓
捏不住。
他竭力去拼凑那最后的记忆碎片
是了,那些面目狰狞、如狼似虎的锦衣官兵;是了,母亲声声泣血的凄厉惨
叫;还有那鲁忠,那个天杀的禽兽,脸上挂着得意的、令人作呕的狞笑;最后,
最后是那根冰冷的、沾满血污的熟铁钎,如何毫不留情地贯穿了母亲的后脑,鲜
血与脑浆迸溅……
云璟感到意识渐渐回归,悠悠转醒。
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双腿传来隐隐钝痛。
那痛楚虽不如记忆中的锥骨钻髓,但仍似有千百只蚂蚁在断骨处爬行啃噬。
他试着活动双腿,却发现它们好似被甚么东西牢牢颤紧,动弹不得。
又是一阵晕眩过后,云璟总算能够睁开双眼,周遭的环境从朦胧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蛛网密布的残破屋梁,几根横梁歪斜地架在上面,露出
的缝隙间,星星点点的天光落下,照亮了周遭景象。
他认出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破庙,或许是山神庙或土地祠一类的,四壁颓圫,
地上积满灰尘与枯草。
他躺在一张简陋的草垫上,身上盖着一件看起来极旧的外衣。
暮色苍茫,明月初上。
就着惨淡天光,云璟看见庙中供奉着一尊缺头少臂的神像,泥塑剥落,斜乜
着眼,似笑非笑。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气。
角落里一盏小小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了全然的黑暗,却也拉
长了地上物体的影子,显得鬼气森森。
云璟心中纳罕:「我怎会在此处?莫非……莫非有哪位好心人将我救了?」
他动了动身子,立时牵动腿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
自己那两条断腿,竟被人用粗陋的麻布条子胡乱包扎起来。
布条污秽不堪,隐隐还能看到暗褐色的血渍。
伤口处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每动弹一下,都似有利刃在刮骨剔肉,
但他心头却是一动:这伤口似乎……不再流血了?是谁救了他?
又是谁将他安置在此破庙之中?他明明记得,那些天杀的锦衣卫,将他与母
亲如同抛弃死狗一般,丢弃在了城外的乱坟岗之中!难道……
念及母亲,云璟心中剧痛,眼泪险些又要涌出。
他记得真真切切,母亲被那杀千刀的鲁忠……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五内俱
焚,恨意滔天。
他的胸口一阵灼热,伸手一摸,父亲留下的玉佩已不在。
他心下大骇,四顾庙内,目光却骤然定住。
但见离他不足三尺远的稻草堆上,赫然坐着一个妇人!那妇人身子软软地倚
靠着斑驳土墙,双腿微微蜷曲,并不自然。
头颅无力低垂,一头乌云也似的秀发披散下来,遮掩住了大半边面容。
可纵然如此,那熟悉的轮廓,那即便在这昏暗破败之地、幽微灯火之下,也
难掩其成熟丰腴、风韵犹存的身段……
怎地可能?!云璟只当自己是伤重眼花,或是仍在噩梦之中。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剧痛传来,方知并非梦境。
他颤抖着声音,试探着唤了一声:「娘……?」
那妇人闻声,身子微微一顿,竟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刹那间,云璟如遭雷击,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停滞了!
转过来的那张脸,不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母亲柳巧巧,又是何人?!
那具曾孕育他、哺育他长大的成熟温软的身体,此刻就那般赤条条地、毫无
遮掩地暴露在着阴冷潮湿、鬼气弥漫的空气里!肌肤在豆大的、跳跃不定的油灯
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近乎病态的雪白,似新剥的荔枝,嫩得能掐出水来。
她的长发披散,乌黑如墨,末梢沾了些泥土,凌乱地垂在肩头,遮不住胸前
一对饱满的玉乳。
那乳峰高耸,乳晕淡红如樱,乳头挺翘,似两颗熟透的桑葚,微微颤动,勾
得人目眩神迷。
她的腹部微微有些赘肉,胯间一丛乌黑的毛发油亮如缎,掩映着那隐秘的牝
户可见一抹粉红,似花瓣初绽。
云璟只觉一股巨大的狂喜冲垮了悲伤与绝望,他先前所受的苦楚、家破人亡
的惨状,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母亲还活着!是了,定是哪个神仙显灵,
救了他们母子!
「娘!娘!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云璟激动得语无伦次,挣扎着想要
爬过去,却忘了腿上的断骨之痛,刚一用力,便痛得他「啊」地一声惨叫出来,
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但他紧咬牙关,双腿拖在地上,挣扎着爬过去。
还不等到挨近母亲,云璟急切地伸出手,触到柳巧巧的肩头,触感冰凉却柔
软。
他大喜过望,顾不得礼法,双手捧住柳巧巧的脸,急切道:「娘亲,你没死?
你没死!」
那柳巧巧听得他叫喊,将头微微一偏,眼睑低垂,长睫如扇。
她的唇瓣微张,吐出一缕幽香,似兰似麝,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甜腻。
云璟满心欢喜,凑近细看,借着那盏在墙角苟延残喘的油灯投来的、愈发明
晰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母亲的脸。
那张曾几何时顾盼生辉、温柔慈爱的脸庞,那张即便身陷囹圄、受尽折磨也
难掩其秀美端庄的脸庞,此刻却是一片死灰,毫无半分生气。
双眼空洞地睁着,瞳孔涣散,没有丝毫焦距,宛若两颗蒙上了厚厚尘埃的琉
璃珠子,茫然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嘴唇微微张开着,颜色灰败。
她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