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整个人,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沉浸在一种
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安静里。
我的目光,在那一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将他的脸和他的名字对应了
起来。
「说得很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赞许,
「你继续说。」
那一天,我们关于那个小小的语法点,一来一回地,聊了近十分钟。
后来,又有一次,他来我的办公室交论文。
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人,他把论文递给我,指着其中一处,有些犹豫地问:
「老师,关于这个部分的论述,我总觉得……还不够深入。」
他站得离我的办公桌有一段距离,身上有股刚洗过的、阳光和肥皂混合的味
道。
很干净,和那些只知道打球、满身臭汗的男生不一样。
那股味道,不知为何,就那么清晰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接过论文,和他讨论起来。
我发现,他总能在我恰好停顿的时候,接上一句精准的、能证明他完全理解
了我的话。
那种被人全身心倾听和理解的感觉……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那天他走后,我看着他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论文,鬼使神差地,发了很久的
呆。
刘语嫣,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心里反复地质问自己。
对一个学生如此关注,这已经超出了「职责」的范畴。
为什么?!我不断的问自已。
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可怜的「被理解」,就对自己的学生产生不该有的联想?
我的内心,第一次感到了恐慌。thys3.c`c
我必须为这种失控,找到一个新的、更安全的解释。
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在食堂里,一个人,默默地吃着最便宜的套餐,脸色
有些苍白。
那一瞬间,一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被我紧紧抓住。
他只是个孩子。
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可怜的孩子。
我对他所有的感觉,都不是别的。
是母爱。
对,就是母爱。
他真的很可怜,我只是,像一个母亲一样,心疼他罢了。
这个理由,完美得像一座坚固的高塔,让我得以心安理得地,暂时躲了进去。
(二)
我躲在这座名为「母爱」的高塔里,自欺欺人地,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关心」他所带来的、秘密的快乐。
直到那天下午,我抱着一摞刚批改完的作业,走在回办公楼的林荫道上。
我看到了他。
他正和一个女孩子并肩走着,那个女孩是外语系公认的系花,青春洋溢,像
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他们靠得很近,女孩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花枝乱颤,阳光洒在
她年轻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晃得我眼睛生疼。
而他,那个在我眼中一直沉默、孤僻的「孩子」,居然……也笑了。
虽然只是嘴角一个极淡的弧度,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
上。
那一瞬间,一股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如同毒液般苦涩的嫉妒,猛地攥紧
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怀里的作业本「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我顾不上去捡,像个被捉奸在床的妻子,狼狈地、近乎逃跑般地,快步离开
了那里。lтxSb a @ gMAil.c〇m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成业(我的丈夫)的身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属于
中年男人的、混杂着烟草和疲惫的、让我感到窒息的气味。
我闭上眼,脑海里不是我的丈夫,却全是他和那个女孩站在一起的画面。
那座我为自己辛苦搭建的高塔,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我不得不痛苦地、残忍地,对自己承认——那不是什么伟大的母爱。
那是欲望,是独占欲,是一个成熟女人对一个年轻男性,最原始、最不该有
的情爱。
我真的很下贱,我的身体里,好像住进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疯狂的、陌生的、连我都感到恐惧的自己。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做出一些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开始逃避,但……真的逃得掉吗?那只是可爱的自我。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傍晚,我在教学楼的屋檐下,再次「遇到」了他。
我的理智在尖叫着让我快走,离他远一点。
可我的脚,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就那么直直地,朝他走了过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
的语气,对他说:「老师没带伞,能和你共用一把吗?」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在伞下,我们靠得极近。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肥皂味,混杂着雨水潮湿的青草气息。
我的手臂,好像也变成了魔鬼的帮凶,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控制地,触碰到
他的手臂。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而我自己的内心,则是一半火焰,一半冰海。
火焰,是那份触碰后带来的、令人眩晕的、罪恶的快感。
冰海,则是对我自己这种下贱行为的、无边无际的鄙夷。
直到他将我送到办公楼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只是礼貌地,对我说了一声「老师再见」,然后便转身,消失在了雨幕里。
我想叫住他,手却停在了半空,没有发一丝声间……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是真的爱上他了,不需要找任何理由,理由在爱面前是
些苍白。
我内心的那个魔鬼,在一次次的自我唾弃和挣扎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随着时间,它告诉我,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会被别的女孩抢走,我不能失去他,我必须要做一个了断。
于是,我做出了那个最终的、将我彻底推入深渊的决定。
我找到他,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办公室里,准备将我那颗被魔鬼占据的、
卑微又滚烫的心,彻底捧到他的面前。
(三)
我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几乎是在乞求。
我告诉他,我爱他。
我告诉他,我愿意为了他,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的家庭,我的婚
姻,我那看似光鲜、实则早已让我感到厌倦的事业。
我甚至开始,规划起我们了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