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苏婉儿正为她系腰间繁复的宫绦,闻言手指一顿,低声道:「驸马爷……一
早就起身了,在外间候着。」
李长云的目光掠过那道紧闭的通往外间的门。
门后,那个懦弱的男人此刻在想什么?是否也在为昨夜那场荒诞的闹剧感到
羞耻和愤怒?还是……依旧只有那副该死的逆来顺受?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走到妆台前坐下。
铜镜里映出的人,眉眼依旧绝艳,却被一层厚重的脂粉也盖不住的阴郁笼罩。
苏婉儿灵巧的手为她挽起高髻,插上象征长公主身份的九尾衔珠金凤簪,华
贵逼人,却也沉重冰冷。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
萧景云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簇新的浅青色锦袍,玉带束腰,衬得身姿挺拔了些许。
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得近乎卑微的神情,眼神恭谨地垂着,不敢直视盛装的
李长云,只在她看过来时,才飞快地抬起眼,目光在她盛装的脸庞和包裹在华贵
宫装下、曲线起伏的胸脯处仓促掠过,随即又像被烫到般迅速垂下,耳根泛起一
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公主。」他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听不出昨夜半分狼狈的痕迹。
李长云从镜中冷冷地审视着他这副完美的伪装,心底那股邪火又隐隐窜动。
她站起身,繁复的裙裾如云霞般散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径直从他身边
走过,只留下一缕冷冽的幽香。
「走吧。」两个字,冰渣子似的。
*
苏婉儿上前拉开主卧的房门。
门外庭院的景象,却让李长云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沉。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
翼国公萧夜,这位天盛王朝威名赫赫、战功彪炳的开国元勋,一身庄重的深
紫国公常服,正肃然而立。
他身旁是同样盛装、神情温婉中带着一丝局促的国公夫人王氏。
在他们身后,萧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甚至几位旁支的叔伯女眷,竟乌
压压站了一院子!人人屏息凝神,姿态恭谨至极,目光却像无数细密的针,齐刷
刷地聚焦在刚刚踏出房门的李长云身上。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寻╜回?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块。
这阵仗,绝非寻常的晨起请安!
萧夜的目光,如同两柄开了刃的寒铁重剑,沉甸甸地落在李长云脸上,带着
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沙场老将的锐利穿透力。
那目光掠过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扫过她华美宫装下包裹的、因为一夜难
眠而更显饱满诱人的胸脯曲线,最后,沉沉地压在她那双强自镇定的凤眸上。
李长云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不祥的预感毒蛇般缠上脊椎。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背脊,维持着长公主的威仪,抬步向前。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刹那
「臣萧夜,参见长公主殿下!」萧夜的声音洪亮如钟,猛地炸响在寂静的庭
院里。
他魁梧的身躯毫不犹豫地屈膝,轰然跪倒!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
响声。
「参见长公主殿下!」他身后的所有人,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跪
伏下去,额头触地,姿态恭顺到极致。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参拜,带着一种近乎逼迫的尊崇,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警告。
李长云只觉得那层华丽的宫装瞬间变成了冰冷的铁甲,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雍容,缓缓抬手:「免礼。」
声音清越,带着皇族天生的疏离。
众人谢恩起身。
萧夜被一旁的侍从搀扶着站起,他布满风霜的脸上堆起笑容,但那笑意并未
抵达眼底深处。
「公主昨夜歇息得可好?景云年轻,若有侍奉不周之处,还请公主千万海涵。|最|新|网|址|找|回|-ltxsba)@gmail.com}」
他语气关切,目光却像探照灯,不着痕迹地扫过李长云略显苍白的脸,又飞快地
瞥了一眼她身后垂手肃立、神情温顺的萧景云。
这看似寻常的问候,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
李长云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迎着萧夜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天盛长公
主的矜贵弧度:「国公言重了。
驸马温良恭谨,并无不周。」她刻意将「温良恭谨」四个字咬得清晰。
萧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仿佛真的放下心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连声说着,目光却再次扫过李长云和萧景云之
间那无形的、冰冷疏离的空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沉的满意。
「公主既嫁入萧家,便是萧家的媳妇,一家人,无需太过拘礼。」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喙的家长威严:
「只是晨昏定省,乃为人媳之本分。
公主身份尊贵,老臣本不敢奢求,但礼不可废,今日公主既已起身,不若就由景
云陪同,先去祠堂给祖宗上炷香,告慰先灵,再一同去正厅用早膳,不知公主以
为如何?」
去祠堂?李长云心头警铃大作。
那是最隐秘、也最容易被「家法」笼罩的地方!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萧夜
的话滴水不漏,将「孝道」、「本分」的大旗高高举起,她若此时强硬拒绝,不
仅撕破脸皮,更坐实了「不敬尊长」的罪名,正中对方下怀。
她目光飞快地掠过萧景云。
他依旧垂着眼,像个完美的影子,对父亲这带着明显刁难意味的安排,没有
流露出半分异议或担忧。
这个懦夫!
一股被逼到悬崖边的戾气猛地窜上心头。
李长云下颌微扬,凤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那属于战场统帅的决断瞬间
压倒了所有的犹豫。
她展颜一笑,灿若朝霞,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国公思虑周全,是
长云疏忽了。理当如此。」
她甚至主动上前一步,对着萧夜和王氏,双手交叠置于腰侧,膝盖微曲,行
了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媳妇礼:「长云请阿翁安,长云请阿家安。」
姿态优雅,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近乎凛然的顺从。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萧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措手
不及的慌乱!他身后的众人更是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死寂再次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