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微凉。
封子元踏入山门,面容平静,步履稳健,长袍之内却藏着一枚残香与两缕残魂——冷燕之精元,他已封入玉瓶。
甫入大殿,便见青城掌门高坐堂前,长眉紧拧,气息沉沉。
封子元笑着拱手:
“剪根计划已成,冷燕已失一阶修为。她本为桑若兰接班人,此后再无精进之望——可否付我赏金?”
然而掌门并未起身,只缓缓将一物掷下。
纸页在地面旋转摊开,是一张通城画像。
画像上人,正是封子元化的模样。
掌门低喝:
“你还好意思回来要赏金?”
“让你断人根基,不是让你弄死人!你毁了一位头牌,京兆府已介入,全城皆贴你的画像!”
封子元一怔:
“死人?我没杀她,我走时她还喘着……”
掌门冷哼:
“她要真死不透,你也不至于上榜通缉!而且你留下拜帖,画像传遍京城——你让青城派如何撇清?”
尉迟恒坐在掌门之侧,原本不语。
可那男人被逐之时却缓缓回头,冷笑一声,低声吐出一句:
“尉迟恒?……我们的鬼捕盟的赏金,你都敢不给?”
此话一出,大殿内忽然一静,掌门脸色微变,尉迟恒原本一手扶髯,此刻手指一顿,眼中精光一闪:
“……你说什么?你是鬼捕盟的人?!”
赵阳轻轻拂袖,掸落肩头雨痕,笑意未减,眼神却冷得刺骨。
“记好了——封子元是假名,赵阳,鬼捕盟下堂人,正是我。”
说罢,他转身便走,步履不快,背影却如铁铸寒锋。
临出山门,他头也不回,又冷冷补了一句:
“在当朝,还从来没有人敢欠鬼捕盟的钱。”
尉迟恒终于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案,低吼出声:
“我草……鬼捕盟?!那帮玩断根断丹的疯子,消失了这么久了,竟然又出现了?!”
传言中,这个组织盘踞在三山五泽之地,弟子散布天下。
他们不问对错、不问因果——
只要给钱,杀父、灭门、断子绝孙、斩脉剪根,无所不接,是一个只认利益不认门派的江湖赏金猎人组织。
他们中有人专门猎杀未婚少女练术;
有人断人修行道脉,只为替富人换子转命;
有人专接“折香斩气”之单,一夜废人,一月灭族。
他脸色阴沉,转头狠狠瞪向一旁的尉迟青,眼中几乎要喷火:
“你他娘的是怎么挑人的?!怎么找了个鬼捕盟的?!”
尉迟青一脸懵,连连摆手:
“我也很无辜啊!我看他斯文有礼、文武双修,还愿接脏活,就让他去试试……谁能想到他是那地方出来的!”
掌门闭目不语,尉迟恒气得直跺脚:
“现在好了,冷燕死了,通缉满城,京兆尹之子疯了,连‘封子元’的画像都快贴到青城门口了——我们这清清白白的剪根计划,成了杀人黑单!”
尉迟青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哎……这事啊,怕是收不住场了。”
通缉封子元的画像,已贴遍京城两日。
夜入子时,衙署灯火尽熄,府前鼓声早落,诸役归院歇息。
宋清独坐在书房之中,灯未灭,目不合。
他唤作“退堂”,实际上却未休。
他知道——今夜,会有人来。
案前茶水已冷,墙角香灰燃尽。
忽地,一股淡香入室,不浓不烈,若桂非桂,若兰非兰,却能直入鼻尖,缓缓钻入心底。
宋清眉头轻皱,尚未转头,背脊一阵微麻。
他猛地回身!
窗边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
女子披黑裘立于灯影之外,长发垂肩,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眼,静静望着他。
她未言未动,气息却空无一丝,如夜风拂帘,不起尘音。
但那身姿,却叫人无法忽视——
身如玉蛇,腰肢纤细却不失韧劲;
胸线高翘,双峰傲立,仿佛压得锦衣都轻微起伏;
一双裸足沾露站在檐下,脚踝细瘦,十指似雪,连脚趾甲都染着红意。
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那眼神,却沉如五十载雪霜磨过的锋刃。
那不是年轻女子的艳,是熟成的压迫,是艳而不妖、香而不俗的极致。
宋清眼神冷凝,右手缓缓搭向袖中。
黑衣女子立于窗前,纱下唇角轻扬,缓缓道:
“你果然在等我。”
宋清眯眼,手指停在袖中:“你又出来了……五年过去了,还是没忍住。”
女子似笑非笑:“这个江湖需要我,我也需要——一些炉鼎。”
宋清语气冷淡,步步逼问:
“你这惹大事了,知道吗?有些单,是不能接的。”
女子轻哼,低头拂了拂衣角:
“不就是死了个青楼女子么,你至于通缉令贴满全城?”
宋清嗤笑:“死一个妓女,确实不算什么。”
他语调忽然一冷:
“可那是我家大人公子看上的人。你要怎么交代?”
黑衣女子缓缓转身,步入灯下,黑纱微颤:
“我们鬼捕盟,只接悬赏——不问是非。”
宋清眯起眼:“可你现在,就陷入了是非。你想让朝廷……再来一次剿灭?”
女子听罢,忽然仰头大笑,香气震室:
“哈哈——现在的朝廷,还有那个号召力吗?”
宋清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女子停笑,目光微寒:
“我是来告诉你,下面人接的,是青城派的悬赏。是谁干的,我不能给你——你要找,就去找债主。”
“你也是江湖中人,但此事已惊动官府,你不给人,此案无法结。”
“结不了,就结不了。乱世之中,谁在乎一个妓女的性命?”
“难道你连京兆尹的面子都不认了?”宋清神情严肃。
女子转身背对,语气极轻:
“有证据吗?有证据是我们鬼捕盟干的?”
宋清声音忽然拔高:
“金针入窍!除了你们鬼捕盟,谁会用这么卑鄙的招式,直接断人根基!”
女子又轻笑了笑,嗓音柔软如毒:
“那只是你的推测,不是证据。”
“那个女人连金针入窍都防不住,还头牌呢?死了也不可惜。”
“我的金针入窍,也是你教的。”
宋清声音不高,却仿若压在每一字节上。
“此招有多狠毒,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四阶高手都未必防得住。用这招……哪怕不是要杀她,也等于宣了她死刑。”
黑纱女子闻言,笑而不语。
她步履微移,缓缓踱至他身前,身形贴近,香风扑面。那香不像脂粉,更像熬过七天七夜的暗香兰麝,微甜,却让人胸口发烫。
黑纱在灯下微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