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机关「咔嗒」
合契,鸾腿顿成桎梏,唯见雪馒间半寸玉杵寒光。
「这……」
苏明府盯着雪腹微隆处,浊目放光,「恰似龙泉藏匣……」
喉间滚着黏稠的惊叹。
「请郡主束仪——」
四婢复归四隅,慕璃松指卸裾,云裳如瀑垂落,掩尽秽艳。她正襟敛衽,恍
若琼闺理妆。若非额角凝着冷露、玉腮咬肌如雕,满堂皆要错认这是往昔琼林抚
琴的玉人。
鸨母忽扯戏腔:「请郡主献艺——」
檀香骤凝,青烟悬针。
慕璃玉指搭弦,腕骨内转似舞「流觞」。触弦前却现凝滞。右指落徽时,左
眼睫掠过蝶颤,快若铜鹤灯芯爆花的残影。
「月魄临轩,焦尾暗度…」
鸨母袖底金箔如蝶纷飞,「弦惊四叠,妙手天香,郡主当献清商三调!」
最后三字婉转如勾栏艳曲千回百转……
「琤——」初弦裂空,桂风穿牖。
泛音似寒鸦点潭,破开欲海沉腥。慕璃奏的竟是幽兰。冰指辗转七弦间,
若苦行僧独攀玉龙雪山。「初调」
处腕悬鹤势,指尖凝露点徵位。皓腕微绷又藏于翻飞袍袖。及至「入慢」处,
弦颤愈轻愈利。弦颤如她额间将坠未坠的寒露,精密若漏刻量沙。
七十一徽突现双弦叠震,恍若玉罄碎于冰壶。李祭酒枯爪掐入紫檀雕螭扶手,
此技绝非幽兰古谱所有。谢小侯瞳仁骤缩,他窥见奏者腰脊三叠微澜,恰与
紊乱气息和鸣,方悟先前涂抹的「欢喜酥」
已渗髓入骨……
「琤!」
末音凝滞,满室茶烟若钧窑冰裂。最钝者亦见金砖洇水痕,却无人敢问是泼
茗还是垂珠。
鸨母振铃如裂帛:「十二金钗启芳牒——」
谢小侯的绫帕先落鎏金盘,少年玉颈洇血透三重领缘,帛上凤求凰字迹
歪斜几欲破绢,到底没能再看琴台半眼。少年郎哪堪见心头朱砂碾作齑粉?
「凤求凰上卷——」
鸨母尾音绕梁,挑开新落的紫瑛佩,「这曲讲的可是文君夜奔…小侯爷这等
矜贵,当点关雎才是~」
侍婢娇捧朱漆签筒。杜郎中所点玉树后庭花,却在第二叠突转贞女引。
慕璃按弦的左手尾指轻颤,冰弦骤迸裂帛声,迸出孤山积雪的泠音。
李祭酒要湘君怨,特翻至「解佩」段。
慕璃调弦的玉笋忽凝滞!满堂皆闻冰弦沉响三叠,然那纤指在弦上蜷若含苞,
旋又舒展成兰萼——奏至露骨处反添三分广陵散的杀伐,竟把艳曲弹成沙场
秋点兵。几个武夫恍惚摸向腰间虚悬的剑鞘。
严盐使的想夫怜点破最后矜持。轮指十七转,雪腕每翻必带金钏轻漪。
琵琶骨在锦裳下起伏渐促…乃至压弦的葱指泛出冷玉的惨白…
浪淘沙卷起千堆雪,越人歌惊破楚天秋。待王给事中颤巍巍呈上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慕璃正转第七调。挑弦时纤躯乍现碎瓷般的裂璺,这
本是极隐晦的破绽,偏被杜郎中的蛇目逮个正着,淫笑化作利刃剜进这残破的庄
严。
夜上舟最擅豢养这般破碎。清露滴穿汉白玉阶的细孔,寒更漏尽未央宫的铜
壶,所有人心照不宣地观赏着那截钉死在刑架上的月光,如何从裂璺里渗出琼浆。
绝望如檐角夜露,无声浸润满堂狼藉。那位仍若尺素垂云的郡主,腕间缠着
的却是缚仙索。铜鹤灯影里,鬓角碎露坠于焦尾,溅起的涟漪在十三徽处凝成冰
珠。
鸨母瞥过铜壶箭刻,忽拉戏腔:「引鸾凤和鸣——」
东西厢十二道雕门訇然中开。
薄纱裹身的玉人们膝行而入,蝉翼纱透出起伏春山。玄丝缚颈若牵犬。绛紫
为诰命残辉,月白是贵女碎玉,玄墨乃侠客断剑。如驯犬竞媚,迤逦爬向各自恩
主。
众芳皆作承露盘。
满室绫裂如春蚕食桑。贵客们从容分膝,有人捏着纱角拭手,纱主已乖顺垂
睫。这些经年豢养的尤物最知如何取悦,舌尖逗弄要如幼猫舔乳,玉股起伏需似
惊鹿涉溪。
唯谢小侯僵若枯松。足边蒲伏的正是诗社里红袖添茶的文氏小丫,未及破瓜
便被父罪连坐。少女鹿眸含露仰首,檀口衔着他袍角的模样,令少年胃肠绞成利
刃。
素衣婢女屈膝机关杼前。五指扣住阴刻饕餮纹的铜柄,末端连着地宫机簧,
连向琴座下的九转连环璜…
「启——鸾凤和鸣——」鸨母喉间忽渗三分狐媚,末字拖若游丝百转。
余音未绝
「咔嗒!」机枢初响混着十二声呜咽,十二张檀口衔住玉杵,慕璃腰间宫绦
忽震,垂云广袖若遭雷殛荡出涟漪。素手齐按冰弦,却镇不住琴台下凶兵暴起。
众人俱窥见那具冰雕玉琢的仙躯微不可察地颤了三颤。
晴雪斋已堕欲海。承露奴的泉咽、贵人浊息与冰弦清音交织。在这幅人间极
乐图里,唯琴台畔那道松姿鹤影,将破碎的庄严刺入淫糜画卷。
谢小侯双股若绞弦,文氏女的丁香舌正卷虬首,较夜上舟训导的更痴缠七分,
险教少年当场泄元。少女雪额在他膝头蹭出红梅,俨然刻意效犬儿邀宠。那厢刘
将军的「烈骥」
已吞没半根玉杵,竟引客掌攥青丝前后摆弄……
半室松涛泉咽,半室箫管莺啼。
最诛心莫过琴韵染秽。当邓佥事腿间驯姬喉关锁紧时,冰弦骤迸裂帛泛音。
众人抬首,但见慕璃雪颈青络隐现,硬将乱调拗回正轨。婢女窥破玄机疾摇
璇玑柄,琴台暗格骤传九霄雷枢转动声,本该上扬的「松涛」
段猝然扭曲成半声哀鸣,旋即溺于吞咽声。
徐太常裈袍下的驯妇朱唇含玉,透过锦隙窥见冰魄仙子忽然仰颈,昔年令她
妒火中烧的贵女,此刻的窘态激得她发狠深啜,似要将那份清傲生啖入腹……
苏明府浑然未觉自家「美人犬」
已锁喉关,半悬玉杵呆望琴台。最是老谋李祭酒枯爪深掐雕螭扶手,目眦欲
裂观那纤背后仰的鹤势,正是暴虐贯体的明证。
转轮每进一齿,侍姬喉头便沉深三分,冰弦亦平添杂声。诸客虽享着唇舌侍
奉,眼珠却皆黏着雪魄冰姿,那微微前移的雪股,已泄尽宫闱秘戏的惊涛。
文家女檀口吞吐若癫,眼角余光却偷觑琴台。谢小侯失神`l`t`xs`fb.c`o`m凝望的姿态,令她
忽悟云泥永隔。这顿悟催得舌面狂扫柱身,仿佛要将亘古鸿沟舔舐殆尽……
「琤!」
羽调本该清收,却曳出陨星般的坠音。慕璃唇间泄出半缕乱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