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驰才提着药箱回来。
少年盘着腿坐在羊绒地毯上,卷起她衣袖,皱着秀气的眉说道:“疼怎么不讲?”
都流血了。
拉高袖口,陈江驰才明白她为什么不讲。
瘦可见骨的胳膊上布满青紫色伤痕,不全是巴掌留下,很可能是棍棒或皮带。血迹染上老旧伤疤,糊成一团,分不清哪些是新伤,哪些是旧伤。
讲也无用,没人可以救她。
陈江驰从洗手间端来盆水,拉着她手腕浸入盆中,用毛巾擦拭。
“对不起”陈静同他道歉。
她清楚的知道林鱼进入陈家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能成为门票。不过是瞧她听话又懂事,加上天资聪慧,足以拿来威胁叛逆的陈江驰。
一个在正牌儿子回头是岸前的傀儡,她无能为力,连反抗都做不到。
陈江驰垂着眉眼,耐心地消毒,涂药,包扎,两条胳膊都处理完,才擦着手说道:“大人的错,与你无关”
“不怪你”
他才十八岁,已经深谙人性,不知给自己做过多久心理建设,才能不把愤恨施加到她身上。最新{发布地址}www.ltxsdz.xyz}
陈静坐在暖阳之下,苦涩的药味在空气中漂浮,治愈着身体,却侵蚀着内心。她很想问陈江驰,你真的如此认为吗?
如果是真心话,为何后来他们会渐行渐远。
随着陈静慢慢长大,她同陈江驰愈发陌生,直到他去往英国留学,随后七年,她只在新年时能同他见上一面。
隔着数不清的海岸线,陈江驰长成一个不再被她所了解的男人。他不再同她讲话,倘若主动开口,也会得到回应,可敷衍还是真心,怎会看不出来。
她连做他朋友都不配。
梦境定格在陈江驰回国定居的傍晚,晚餐后他同陈父进入书房,不知怎么,吵得很凶,陈江驰从楼上下来,拿起外套离开。
室外暴雨如注,棕榈树被狂风吹到倾斜,人置其中,走路都困难,陈静拿起伞追进庭院。陈江驰没接,淋湿的眉眼比雨水还冷。
“既然如今过的很好,就别自不量力的去踩危线,跟你妈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别老跟着我”
他戴上卫衣帽子,遮住晦暗神`l`t`xs`fb.c`o`m情。
“离我远点,别来碍眼”
一直期盼得知他真心,如今如愿以偿,却是将矛头直插她心口。果然是恨她。
也是,怎么可能不恨。
陈静几乎以为初见的美好是她濒死前的幻想,他不曾在阳光下牵她手,也不曾说过不怪她。她握着微不足道的善念撑到现在,居然只得他一句碍眼。
她冷到手脚颤抖,仍固执地递出雨伞,想要他接下。
陈江驰毫无留念地离去。
陈静注视着他的背影,松开手,任雨将自己浇湿个彻底。
怎么就活成了这样。
回去后林鱼在哄陈父,等到陈父上楼,她拧着陈静的耳朵叫骂:“他刚刚想杀了我,你眼睛是瞎了吗,没看见?居然跑去关心他”
“陈静,别以为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只要我还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我告诉你,离那个混蛋远一点,再让我看见你们在一块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雨水在脚底形成漩涡,陈静不觉痛,也不在意林鱼说了什么,专心望着脚下,想要跳进去一了百了。
保姆阿姨看不过去,过来劝解,她给陈静披上浴巾,带她上楼沐浴。
浴缸放满水,陈静躺下去,沉进水里,憋到气息消失也没有出来。死掉也许会更好。
她早该死掉的,死在林鱼进入陈家之前,这样她没有了门票,也就没法伤害陈江驰。只是心底尚有不甘,不甘死去再见不到他,不甘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同他讲明。
谁来救救她。
窒息前她被一只手拉出水面。
陈静睁开眼,看见腰间搭着一只男人的手,晨光下指骨莹白如玉,五指修长,霎是好看。
陈江驰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抱住了她。
同十一年前一样,月季花开的回廊下,狐狸用温暖柔软的尾巴圈住了她的手腕。
(六)斗不过他
为什么?
不是说讨厌她,为什么得知林鱼仍在伤害她,会加以报复,好似比作为当事人的她还生气。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和她上床。
当真慷慨到如此地步,和讨厌的人也可以做爱?陈静认为不是。
答案是什么,重要,好似也没那么重要。
错综复杂的关系到达关键转折点,如今再次走到十字路口,她已有权利做决断,亦有能力挣脱枷锁,不再做谁掌中的提线木偶。
澄澈晨光下,浮于空中的尘埃成了金色碎钻,柔白指尖闯入其中,没有抓住光,而是隔空描摹起陈江驰的唇线。天生多情的人,嘴巴生的尤其漂亮,软而薄,唇珠饱满,陈静特别喜欢。
忽然想起件小事。
虞樱曾问她为什么不买别墅,而是选择平层,一眼望到头的三室,甚至不及陈家花房宽敞,作为大家族的继承人,着实没有必要如此委屈。
“好不容易有机会,干嘛不狠狠宰他一笔。”当年虞樱皱着精致小脸,愤懑地问道。她总觉得陈静被陈家压迫的很惨,是名副其实的小可怜。
倒不是为谁省钱,只是太空荡,会很寂寞。
陈静少年时就认为陈家太大,如果不主动去寻,她整天都见不到陈江驰。
倘若去寻,就要绕过数道斑驳回廊,推开无数房门,看见光从不同窗口照向陈江驰坐过的丝绒地毯。他来过,又不在,窗口相机还未收回,她透过镜头看见楼下高矮不一的木樨榄,上面飘着他新年时系的红丝带,引导她去往后院。
陈父习惯在草坪上打高尔夫,避开则要经过琴房,林鱼钢琴弹的实在难听,不想头痛,就要找佣人借耳塞。
路途遥远,她靠着陈江驰留下的蛛丝马迹,披荆斩棘,经历万千艰辛,才能走到垂丝海棠同红木香织就的喧闹花道。偶尔能在终点遇见他。
只是偶尔,大多时候无功而返。
陈家太大了。后来陈江驰离开,她又觉太小,导致他留下的痕迹太少,撑不过七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成为陈静的头号愿望。在这里,他们近在咫尺,一转身就能遇见,每个角落都沾满他的痕迹,被她拥有很久。
如今美梦成真,她稍稍靠近,就能吻到他。
眉心被温热的指腹抵住,陌生暖香垂落鼻间。
“没刷牙就亲我?”
男人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撩拨着耳朵,使脸颊生热。偷亲被发现,陈静把脸埋进枕头,透着粉的耳廓开始充血。
“一害羞就憋自己,你什么毛病”陈江驰抽出枕头,隔着被子在她屁股上拍拍:“起床吃饭。”
亲密动作做的自然,干坏事儿的人没觉得怎样,陈静先回不过神`l`t`xs`fb.c`o`m。她搂着柔滑的丝质枕头给脸颊降温,许久才起身洗漱。
瓷白餐桌边缘躺着束垂筒花,粉色花苞束在圆筒状的白膜中,露水摇摇欲坠。陈静拆开包装,低头轻嗅,抬头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倒映在格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