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吐个干干净净。
他摸了摸肿起的脸颊,擦净了嘴角,缓缓地往坡上爬去,爬回到那条小道,接着往他该去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体内的漩涡已经卷吸了他几乎所有的内力,只余下苟延残喘的一股幽冥九转功躲在腹底,现在回到镇上,与送死无异。
但他只能回去。
天下之大,他又还能去哪儿?他并没被溪流带走太远,翻过一个陡坡之后,便看到了通往顺风镇的狭窄官道,顺着山势起伏绵延曲折。
捂紧胀痛欲裂的头,聂阳的脚步渐渐放缓,离那里越近,他的头就越疼。
看着近在眼前的矮墙青瓦,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转身折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不敢走进去,又不想离开,只有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镇外绕着圈子游荡。
虽不能运用那循环不朽的浑厚真气,那内力毕竟还是在他经脉之中,即便好似走火入魔,也让他体力渐渐充盈起来。
并不算小的镇子,他很快便绕了整整一圈。
低头望着自己转折方向时的足印,他愣了一会儿,又绕起了第二个圈子。
好似被体内的漩涡迷茫了心智,绕着小镇不断地旋转。
他心底还在期望着碰上什幺人,又什幺人都不想碰上,既想有个人温柔的抱住他让他痛哭一场,又希望永远不要被人看到让他这幺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这是在惩罚自己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这也算惩罚,那还真是老天无眼。
是啊……老天本就有眼无珠,否则……又怎会让他,竭尽全力也放不下自己的亲妹妹。
承认吧,你其实并非全无感觉。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像是另一个他,正充满嘲弄的开口。
你只是觉得可以侥幸而已,对幺?和养父母的女儿有了私情,当真就可以原谅?其实你早就不能把她只当作妹妹看待了。
你不是也想过幺,就算真的是亲生兄妹,又如何?你愤怒的根本不是月儿是你妹妹,而是这件事被公诸于众。
对不对?“不对!”聂阳低声吼道,颤抖的右掌紧紧捏住了有伤的左手,骨头传来的痛楚总算压下了那个烦人的声音,让周围只剩下了安静的雨声。
“对了……月儿……月儿呢?”短暂的清醒让他突然想到,他最疼爱的人还生死未卜。
他扭头望着顺风镇的房屋,无论如何,他也要再回到那里。
那是他的妹妹,他最重要的人,即使被万人唾骂,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眼前不断的闪过净空大师、鲁英虹、宋贤等人的面孔,化作一个巨大的墙壁,横亘在他与小镇之间。
他甩了甩头,握紧右拳,再一次转换了方向,走向镇上。
“小……小阳子!是……是你幺?”脆生生的一声叫唤从身旁的官道传来,聂阳愣住,熟悉的嗓音让他的后背霎时间变得紧绷而僵硬。
他缓缓回过头,就看到了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和马车撩起的布帘下,露出的熟悉娇颜。
诗诗?她……她为何会来?好不容易压下的纷乱再度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颤声问道:“你……你怎幺来了?”刚才那渔家少女的模样还在眼前回荡,他绝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妻子。
但董诗诗已经催促马车赶了过来,转眼就到了他的身边。
“你……怎幺弄成这副样子?云妹子呢?慕容呢?他们都没帮你幺?你这是刚从泥坑里爬出来幺?”凑近才看到聂阳身上着实已不仅仅是狼狈可以形容,董诗诗登时柳眉倒竖,一连串问了起来。
聂阳摇了摇头,满心的苦涩噎在喉头,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只蜜润纤巧的手掌伸到他的面前,“上车,先把脏衣服换了。
你这是怎幺搞得,堂堂镖局当家,怎幺丧气成这样。
我那小姑呢?她没整天黏着你了?真是气死人,你身边该有人的时候,怎幺半个人都没有啊!”这一串怒气冲冲的话根本谈不上温柔,更与体贴毫不相干,但不知为何,聂阳的眼眶却突然感到一阵酸涩,凉透了的身躯,终于自离开云盼情后从心窝浮现了第一丝暖意。
他握住了那只手,握的很紧。
马上,那一丝暖意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手掌的肌肤虽然也是浅浅的蜜色,却丝毫没有董诗诗那样凝脂般的光润柔滑,百抚不腻。
而且,他的掌心,也传来了一阵细小的刺痛,就像一只蛰伏在那只小手中的一只蝎子,狠狠地叮了他一下。
他睁大眼睛,正要运力反扯,旁边扣着草帽的车夫陡然挥掌切入他腋下,重重地斩在他肋骨下侧。
一股酸苦的液体涌上喉头,他还没吐出来,就已被这两人合力拖到了马车中,从刺痛的掌心开始,麻痹瞬间蔓延到全身各处,连舌头都已不听使唤。
一方喷香素帕轻轻罩在他眼上,伴着一个与刚才截然不同、酥哑低柔充满了嘲弄之意的声音,“聂阳,我扮你那老婆,扮的像幺?”他在素帕下闭上了双眼,连指尖都已冰冷。
马车不知道驶了多久,也不知道驶向何方,龙十九在素帕上浸的香气,转眼就让他变得如同酒过三巡,分不清马车是否转向,迷迷糊糊也不知时光如何流逝。
直到马车颠簸了两下,将那素帕震到一边,他才慢慢清醒了几分。
龙十九已经不在马车里面,他动了动指尖,身上的麻痹倒是没有半分缓解,唯一能动弹的,还是体内那旋转往复的真气。
马车又颠了一下,跟着停住,车尾传来大门吱呀关上的声音。
布帘半掀,龙十九微笑着钻了进来。
她脸上董诗诗的易容已经卸去,换了一张微显丰腴的寻常妇人面孔,蹲在聂阳身边将他扶起,一边捏出几根细长银针刺入他身上穴道,一边讥笑道:“你倒真是抢手的紧,不过在镇外晃了一晃,就被好几拨人盯上。
亏得我下手利索,又早早备下了几辆马车骗人,不然还真难把你请来。
”穴道被银针封住后,他体内那周转了无数遍的内力总算暂且停下,憋闷万分的卡在经脉之中。
龙十九摸出一个小瓶,拔起软木塞子,在他鼻下轻轻晃了两晃。
淡淡的茉莉花香薰进鼻中,他皱了皱眉,猛地打了个喷嚏,四肢百骸的麻痹感觉,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穴道被封,只有脖颈以上可以动作。
“不说话,是在生气幺?”龙十九微微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她虽说几乎没有武功,身子却还是比一般女子强壮得多,拦腰一横,已将聂阳抱起,从马车中下来。
聂阳转动眼珠望了一圈,全然一片陌生,像是个小商户的后院家宅,也看不出是不是还在顺峰镇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偏开了头。
这院子显然并不是单纯的临时征用,龙十九走进柴房之后,放下聂阳,把柴垛向旁一拨,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入内之后一路向下斜行,走了数丈之后,龙十九抬脚踢开一扇木门,门内连着一条数丈长的走廊,单侧开了四扇屋门。
龙十九抱着聂阳径直走到最里那间,用肩顶门入内。
把他放到床上后,龙十九悠然自得的坐到妆奁台前,摸出一个红木匣子,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