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铃裸女的颈链掌握在一位黄衣僧人的手中。
不过僧人只是沉默地双手合十迎接访客,女人却移动膝盖上前两步,伏身到证菡脚下响亮地磕头。
带青铃的女人以后一直在地下拖动膝盖关节支撑着自己。
因为除了全身没有一丝一缕的遮蔽之外,这个全裸的女人也没有两只脚。
她的小腿根处是切平的断面,断面处覆盖住两盏银质圆碗。
女人的断肢残根被银器严密地收束进去,碗边上还凸出来一圈铆钉的尾巴。
封闭腿腕的银器表面带环,环里再穿上一条粗短的银色链子,那样她的两腿就被限定了分展的距离,而且也增加了她使用膝盖走路时候所要负担的重量。
证菡在那时候已经看到她也没有手。
女人的小臂顶端同样是嵌入在银器以内,也用粗短的系链连接到一起。
残肢的女人略微弯曲起肘部,把两只银质的秃腕收拢在肚脐偏下的地方,而在她赤裸的臀后还赫然拖出一条毛发森森的动物尾巴,那支东西像是使用狐或者犬的兽皮做成,它应该是被直接插进了女人的肛门。
断肢拽尾的女人把自己介绍给客人的时候自称狗婢。
因为狗婢的罪孽深重尤甚于畜类,其实有一个贱名可供招唤已经是狗婢的大幸。
她说,狗婢的第一个业报,就是使用铁锯截断手足,又装合上银盖,横向打入尖钉。
每隔十天开启一次这四处的覆盖,再从狗婢的两臂和两腿上各截一寸长度的骨肉,浇淋沸油收口以后,重新敲钉封装。
断肢覆银是为了狗婢的创口可以不腐,不臭,当然……那个女人勉强的微笑一下,当然狗婢总是很疼。
按照这样施刑下去,三个月后狗婢就被断尽四条肢体。
那时狗婢会被装置进入一具琉璃盆中,体味另外一场业报。
总之眼见是实,各位客人入殿登顶之后就可以见到分晓。
狗婢于是附身下去,往石头地面上咚咚地再磕三个响头。
狗婢说,现在请贵客跟随狗婢前去观赏这座妙像万千的正大佛境。
万物成就正大的要义总是在其巍巍乎的高,亭亭然的直。
走在殿内底层抬头仰望上去,大殿周围垂直几百尺高的墙面上从底到顶没有一个窗口,除了底楼大门外边斜照进来的阳光,就只能看见空中有一些高低错落,零星散布的蜡烛火焰。
整个空间一片混沌,所以也不能知道哪里才是穹顶。
方圆二十余丈的殿底还有另外一种奇巧格局。
大堂地坪的中间是供人行走的道路,把握两边临岸的栏杆向下张望,两边又是再深入地下数尺的水潭,那是淤积在石台地基,和塔林周围的大湖水涌连通的暗湖。
有一条汩汩转动的索带从水面以下爬升起来,竖直地通向黑暗的高空中去,索带上捆扎住一支一支倾斜排列的竹筒,看上去是一具从地下汲水的水车。
人们能够听到从头顶上传下来哗哗的水响,还有一种连绵不断的隆隆滚动声音。
断肢女人用她光裸的屁股拖拽住一条长毛的尾巴,引导客人走向大门对面的高墙,她的两只膝盖渐次撞击石板地面发出砰砰闷响,还有银链拖沓的铿锵,几乎遮蔽了她颈下摇动的铃声。
对面的殿墙一侧搭建出倚靠着石壁倾斜上升的台阶,人行的石梯环绕殿堂循循攀援,就像是高山峭壁上的栈道,每绕过一圈,登高上去一层,每一层上都建有一座向外伸展的平台,那就像是栈道旁边供人歇脚的草亭。
沿着楼梯步步登高的客人们走到台边去上下观望一阵,铁木支架承载的小台挑悬在半空中间,当然会有些观光的乐趣,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物非常值得一看,那就是被赤身裸体地锁在台上,不停踩踏滚轮车水的奴隶女人。
大殿从底到顶壁立的两百尺墙垣上挑空建成九座悬台,每一座台上安装一具木架水车,车上锁住一个女人踩水。
那种依靠腿脚发动的水车构造十分简单,前边立起一个木头支架供人搁放手臂支撑身体,底下安装一个横钉木板做成的滚筒。
人的两脚落在筒上一步一步的行走,木滚子碌碌旋转带动平台外侧的上下索道。
软索上捆扎的竹筒先是朝上盛起来清水,每到转过了轮轴要掉头下行,顿时一股水柱喷吐出来,浇灌到台边安置的水槽中去。
水车和槽头一层一层接力运转,输送流水源源不断的升上穹顶,而每一个踩水女人只是留驻在一杆和一筒中间,她的两只赤裸的脚板周而复始,此起彼落,可是她那条无穷无尽的木筒道路永远走不到头。
她也永远走不出周围一圈驻足观看的人群。
塔林重新开放是巴国的大事,闻讯前来的信众和游客们一整天中川流不息,爬上最高的殿堂极目四望更是必须要试一回的体验。
结果是众人一入佛地,先见到一伙没穿衣服的女子,当然都要花费时间理一理来龙去脉,这时候见到有残肢的狗婢扭动尾巴移动过来,大家也都纷纷为她让开通路。
狗婢虽然一直是被人牵带住系链,但是那个僧人并不开口说话,他的责任应该只是防备狗女做出意料之外的行动,比方说登到高处以后突然想要跳楼。
证菡现在可以分辨出人群之中的朦胧光影,那是在水车木架的一头点燃的蜡烛。
烛火映照出来一具精赤条条,扶持着木架不停行走的女人身体。
那个女人交叠的手臂平放在身前的横杆上,她的小臂和木杆被两圈上锁的铁环箍套在一起,走动的双脚也少不了是被戴上了粗环铁镣。
有人劳动当然也有人监管。
另有一个管事的男人守在水车旁边,他穿着僧衣可是手提皮鞭,每等到人群集聚起来,鞭僧就要抬手狠打车水女人的屁股。
围观人等被嗖嗖飞旋的皮梢逼退出去一圈,两鞭下去一声吆喝:「狗畜生,抬头!」证菡当然已经知道她会认识这一张抬起来的脸。
本来是耸肩弓背低低俯视的人头,慢慢抬起来摆到平正的样子,那个车水奴女的一双眼睛茫然直视,满脸散乱的头发里有下巴,有脸颊,也有耳朵和鼻子,可是她的鼻子底下并没有长着嘴。
一个没有嘴的女人大概是真能叫人过目不忘,看上一眼,也许后半辈子都会经常想起来。
女人的鼻翼以下敞荡开一口血红色的窟窿,如果它是人的嘴,那是因为它被割除掉上下嘴唇,再拔光了牙齿,里面两道参差的稚肉应该是她的牙龈,她的下颌更淅淅沥沥的挂满了一圈收不住的口水。
佩青铃的狗婢这时已经爬到了车水女人的脚下,她从滚筒和木架前边回转过身来:「现在请贵客们仔细观看这张畜生的嘴脸。
仔细观看畜生的奶和畜生的屄。
」「她和狗婢一样,都是在地狱中消受业报的牲畜。
如果谨依着佛理而论,她们并不能算是奴隶,牲畜并不是奴隶,只是一些如同猪狗那样的东西。
牲畜没有廉耻,也无从教化,所以她们和狗婢都必须赤露身体,必须使用鞭打烙烫的严刑才能够驱使。
」虽然牵领青铃狗婢的僧人并没有带着鞭子,但是这个婢女确实遍体鳞伤。
「狗婢每天在晚上接受鞭和烙,」她说,「佛是有地狱的,她和狗婢都是在地狱里受苦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