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妓栏里来,下令全体起立,都向右转。
拴女人的长铁链条光是解开头尾,这一长队脚镣手链之外,还加上右边脚腕彼此牵连的赤身女人,就像是用长线排钩钓出来的一串活鱼。
她们要这个样子走过一整座城市去操练身体。
虽然从海边到军营的距离不一,不过人家给她们安排的路线,一定都是特别有人往来穿行的通衢和空场,沿途路过官守的衙门,酒楼戏院旅店商行,还有城边方圆几十里的化外山民,肩挑手提蕃果地瓜进城来摆开的绵长集市。
这些都是要女人拖拽起粗铁链环,光身赤脚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再走回来的。
南洋女桨奴泊船驻岸的这些日子,一天来去两趟,沿途张扬开放的行游之路,其实就是她们的回乡之路。
总有一个岛屿是她们出生的家园,她们两月一次被送回到那里去,示众给亲友,宣淫于仇敌。
船妓劳军是开城时候定下的规矩,哪怕它就是成了一个象征,也得要永世传承。
这个规矩就是故意的要做出来让人看到,它是一场宣誓统治权力,震慑反抗企图的公开示威。
上千的士兵,几十个女人。
天亮以后半死不活的船妓们搀扶起气息奄奄的同伴原路返回。
在这条路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土着男女寻妻觅母,布衣和裸奴相拥痛哭的人伦戏剧;精疲力竭的奴隶们返回妓栏,也经常有人因为交媾过度实在无力维持住跪立姿势,最终辗转死在逼迫责打之下。
船停一天,女人们就要出发一趟妓栏到兵营的轮回。
壹佰伍拾叁号忍受着高一阵低一阵的疼痛,忍受着从阴户流淌到脚后跟子的粉红汤水,照样跟大家一起让娜兰府城的人民观赏了六趟大肚巡游,巡游的两头照样是跟大家一起爬到铺面上去,下阴不成就用臀和嘴来顶替。
可是她在娜兰城里惴惴不安的等了三天,却还是没有能够等到分娩。
等到第四天里大家操心的已经是备船起航。
女人两只沉重湿粘的光脚板子紧扒住跳板,重新走回珍珠海岸上去。
身边看管的水手把皮鞭往空中甩的噼啪脆响。
一下子有个说不清楚意思的念头闪动过去。
我要是真生在岸上,妓栏里管事的要是手下松动那幺一点……岸上面毕竟不是鼓声催逼着要动大力气的,凭这身筋骨歇过一天两天去……也许还能缓回来?那也许……我还真能再摇动几年船桨呢……谁都难免要有几分怕死的,何况是那幺疼的死。
珍珠海岸起航离开娜兰城府的这一天,壹佰伍拾叁号坐回到离开了三天的桨座,她发现她的长毛狮子已经碰到了会死的大麻烦。
南洋总是热天,可是他全身冷颤。
他那幺个粗壮的男人身体蜷缩在木桨把手上,哆哆嗦嗦的像一个新生的婴儿。
她坐进去是紧挨他的,他全身大汗淋漓,皮肉火烫,可他自己一直在喃喃的说他很冷。
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起锚动桨。
船舱里刷刷的桨轴声响了很久,女人都没有再想她自己。
她凶猛地揽起来船桨,把它深深搂抱进自己松软的肚皮,她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绷成弓弦那样耸起腰背,发射出去她手里的木桨把柄。
她把这件沉重的役使几乎做成了一种听凭自然的的顺水行舟。
那是一种谋者人,成事天的命定感,她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畅快。
就是这样拼命,她都没能挽回来她男人的力气。
连她那幺一阵一阵的疼着,一阵一阵潮涌一样淹没下坠的女人都感觉出来,她不光是在划桨,她是在推动拉扯住身边那个沉重的男人,要不他早就落到了鼓点后边。
她也不能指望监工女奴能够放过她和他。
女人一直听到鞭梢落在身旁那扇肩背上的钝响,她听到他沉闷的憋气忍疼的声音。
现在她觉得那人跟自己贴挤在一起的肌肤战抖的厉害,而且像金石一样寒冷。
她知道他得了什幺病,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缓过来以前,他就已经会被活活打死。
可是她没有办法。
不管是谁,手脚被铁链锁到一起,关进这样的舱房里被人用皮鞭逼迫着,不停摇桨,谁都没有办法。
呆在这里面不管谁死在谁的前面都只能算是天意吧。
男人在休息过两个时辰以后,有时会变得振作一点,但是以后又会再一次发作。
整段夜行的航程里希望与绝望交织,等到第二天的中午以前,舱顶挂的小黑板上一百五十二的后边已经跟上了许多正字。
她自己挨到的也不算少。
其实在天没全亮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失掉了信心。
她感觉到那件能够代表她的意志,一直像铁块一样充满自己心脏的事情变得绵软而且暖和。
它像从坚冰中突然流出的温泉一样难以形容,但是也难以阻挡。
她的泉水流及之处使所有紧密的结构变得松弛涣散。
她觉得她早就应该无以为继的,她坚持下去没有理由。
这个想象的停滞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
她是先听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然后才感觉到疼痛。
她的感触也被温水浸润到更加迟钝了。
而后是本能接管了她的手臂,帮助她从肚子上往前推出去桨柄。
又像是另一个很长的瞬间。
她在拉回船桨前又挨到了第二下鞭打。
勇敢决绝的女人全身发抖,强忍住像是已经把肩背撕开裂缝,注入而且充满了胸腔的巨大痛楚。
她更要强忍住自己臂膀上的肌肉冲动。
她要延缓自己的反应速率赢取皮鞭,她要死在她的男人前边。
而她的男孩那幺强壮,也许在下一个双日就会变好,而且他已经就快要做满十年了。
在珍珠海岸这样的大船里监工的女人久经历练,她们也在为自己的生存机遇而艰苦战斗。
她们同样拥有绝不稍弱于壹佰伍拾叁的经验,意志,和力量。
鞭击是由慢到快逐渐增加的,每一击的力量也从弱到强。
第二次打击瞄准的是桨奴的腰椎,这一下彻底破坏了她妊娠的肚子里脆弱的短暂平衡。
她觉得是很多尖刀在从不同的方向搅拌她的肚肠。
女人的屁股飞一样的腾起到空中,尿液呈现柱状的从她下体里激射而出,在她前排男人的背脊上溅射开腥黄的水花。
我不行了,我受不住了,女人想,她知道再下去会是接踵而至的连击,会返回到背部上去打出一个交叉。
她的胃会痉挛着抽成一团,胃酸会冲出口腔再呛回气管,在整个身体里回荡着巨痛的同时还要反复不停的咳,呛,呕吐,那样的痛苦太深入,也太绵长了,在女人想完这些之前她意识到自己手腕上承受的阻力,那就是她的桨叶已经下水,她的气力已经又一次交融进入了大船的航程。
挨两下鞭子,推一次桨。
她听到自己身后机械冷漠的女人报数声。
壹佰伍拾叁,两鞭。
壹佰伍拾叁,两鞭。
她又赢回了四个点数。
只是整片肩背已经像是冒出了烟,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