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地,文景突然从慧慧脸上读出了什幺,忙对慧慧笑笑,说:“那好,他有革命蒿,我们有革命的麻麻花,和他
换!”望着文景远去,慧慧又感动得热泪盈眶。
“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用百分之百的努力来争取。
我来帮你!”这话象磁铁一样吸附了慧慧全部的思想、全部的灵魂。
这话象铭文一样
地镌刻在慧慧的心上了。
寻求
、寻求幸福是一种自发的、顽强的、不可阻挡的欲望,不可逆转的趋势。
慧慧完全被这趋势征服了。
因为向好朋友吐露了心声,心中象搬掉了一块石
,慧慧一身轻松。
因为好朋友愿意帮忙,乐意成全,慧慧觉得自己的信心和渴望越来越高涨。
她竟然忘乎所以地背起了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她不是低声地嘟哝,几乎是以狂咏的形式朝着西边的夕阳歌吟,她相信她的
赵春树会感应到这一切……尽管是一个
徜徉在坟
与
石
杂的墓场,慧慧一点儿也不感到孤单。
因为她的希望与阳光融为一体,仿佛构成了一团团理想的光球,环绕在她的周围。
她举目四望,没看到春玲的身影。
一个快慰的想法又很快从脑海浮起。
春玲的娘对麻麻花也一往
呢!慧慧便急急火火又寻觅起来。
“慧慧,来这边儿采!”远处,有一对青年男
在叫她,那飘忽的喊声中略带点儿胆怯。
其实她在先前就认出了他(她)俩。
男的是“农劳”子弟冀建中,
的是家庭出身为地主的丑妮。
——平
他们很少联系。
因为建中与丑妮不是随婶子大娘和老弱病残在大田里
活儿,替老弱病残们拿轻荷重,就是
掏茅坑垫马圈的脏活儿。
慧慧和他(她)俩相处并不热络。
所以她打一愣怔后假充没有听真切,低了
只管采自己的。
“慧慧,你来看!”不料丑妮却执拗地一条声儿喊她。
那建中也伸直脖子站在坡上,双眼直勾勾地拽她。
“慧慧,你——过来,一小会儿。
”当慧慧明确地意识到自己为什幺不想靠近他(她)们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朝旷野望望,薄暮迷朦。
吴长红与文景也不知道藏到哪里谈心去了。
呈现在视野中的已是蚂蚁似的辨不出色彩的黑色剪影,在慢慢地向村路上蠕动。
慧慧便努力驱动自己不
愿的双脚,下了一个坡,向他俩所在的梁上走来。
“你看这碑上的字!”建中站在一块横躺在地下的墓碑前,那丑妮急急地拽着慧慧,拉她辨认碑上的字。
不看则已,看罢慧慧大吃一惊。
原来她们已走出吴庄的地界。
这块坟地正是她外祖父家的祖坟。
这块墓碑正是她外祖父给她曾外祖父立的,上面还有“不肖孙”她舅舅的名字。
就她和建中的文化程度,他(她)们虽然不懂“先考”、“先妣”和下面的文字,但凭直觉他(她)们认为那是比地主还地主的封建官僚。
那碑之所以躺倒在地,正是一九六七年大革命高
时期邻村红卫兵掀翻的。
“除了你俩,还有
看到幺?”慧慧因惊慌,声调都变了。
“别
看了也不注意。
”丑妮急忙安慰她说。
“再说谁认得上面的字?即便认得字也不知道是你的外祖父家的。
——建中的娘不是和你娘一个村幺,只有他认得。
”慧慧便
沉了脸默不作声。
她在心中怨恨她那聋娘没有见识,照顾不到这些。
“你放心。
就连我俩也没看到!”建中象宣誓似地表态。
慧慧感激地望望他(她)俩,拉着丑妮的手用力摇一摇表示友谊。
接着就急不可耐地捧了地上的羊粪、脏土往那碑上涂抹。
她恨那带给她恶运的祖宗,恨那除了屈辱没给她留下一丁点儿好处的祖宗。
她把那脏物捧上一堆后,又站上去用脚可劲儿擦,仿佛要擦出心中的憎恨似的。
丑妮最能理解她,便不声不响地帮她擦。
“我们把它翻过来,不就一劳永逸了。
”建中找来一根粗树枝,把树枝的一端
碑身下,三个
攥了另一端,同时使劲儿,才把那沉重的碑身掀动。
然后慧慧和丑妮分别搬着石碑的
尾,建中把翘棍
中间,三
再喊一次“一——二——三”的号子,才把那笨重的石碑翻过身来。
就象完成一个伟大战役一样,三个青年长长地松一
气,以为掩盖了一段历史,掩盖了丑陋的血统。
可是,当她(他)们俯身细看时,才发现背面的文字更多。
“呸!讨厌死了!”慧慧生气地唾道。
她的声音带着欲哭无泪的鼻音。
这地下的祖宗仿佛故意与她开玩笑!此时,夜幕已笼罩了大地,碑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再难以辨认了。
慧慧搓着沾满羊粪、湿泥和杂
黏
的手,无计可施。
建中突然想起
袋中有火柴,便接连擦了几根,借着微弱的光亮辨认一番,说:“可能是一生事迹。
”慧慧苦笑道:“一生罪孽。
”恰恰在这时,大队的高音喇叭响了。
革委主任的声音越过吴庄的旷野,传到这南坡的坟茔,特别清晰。
宣读了几段最高指示后,是今天晚上开会的内容:“晚饭后,全体共产党员、全体共青团员和全体青年突击队的积极分子们,到革委会开会。
传达有关清理阶级队伍的重要
神。
希望大家不要借故请假,不要迟到。
”慧慧双耳一耸仔细听听,
皮就一阵阵发麻。
她再也顾不得祖宗“罪恶”的显现对她是多大的祸害了。
这高音喇叭如同催命警钟,她急促地喘着粗气,提了篮子就走。
嘴里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天啊,我要迟到了。
”她顾不得与她(他)俩道别,只是嫌沾了湿泥和羊粪的脚底沉重,
脆把那双笨重的鞋子脱下来,扔在篮子里。
光着脚风一样小跑着,在夜幕中穿行。
“这里的事你别再管。
我瞅个机会,用锨挖个坑,把它埋掉!”倒是建中仿佛对不起她似的,紧追几步,将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送
她耳中。
他(她)俩一直等她跑下坡,再也听不到她的脚步和摔倒的响声,这才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