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来。
他年约六旬,但瘦高的身材毫不驼背,摘下老花镜,他向我走来。
他的打扮和女孩一样,只不过脖子上习惯性地绕了一根软尺——他是裁缝。
「您好,张先生。
我是伊凡,wll介绍来的。
」我赶紧和他握手。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后,竟然口无遮拦地开始抱怨:「wll这小赤佬搞什幺搞啊?仗着从小就认识我,一下子给你订6套西装、3套礼服还有……还有一打衬衫。
你能穿得了这幺多吗?再说你虽然个子高,但明显是衣服架子嘛。
去店里买成衣稍微改改就很好啦,非要让我做吗?……」——我就觉得奇了怪了,哪有店家抱怨客人买东西买得太多的道理呢?「这样吧,我先接一半,3套西装,1套礼服,半打衬衫。
剩下的有空我再慢慢做。
海伦,你帮他量量尺寸,我还得忙。
」他话说得很快,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回了工作台。
瞬间我的订单就被他自说自话地砍掉一半,任由我愣在当地。
「不好意思。
伊凡,你这边请。
」海伦边说着边把我带到工作室左侧那个单独的房间里。
里面原来是个很宽敞的试衣间,三面墙上都是大镜子,舒适的长椅,房间一角整齐地摆放着的拖鞋、鞋拔和其他试衣间常有的东西。
鞋架上一字排开各色皮鞋套——就是只有鞋头,没有鞋帮的皮鞋拖鞋,供试衣服时搭配用。
我从没见过配备如此完备的试衣间。
「请你脱去衣裤,那边有衣架和裤架。
好了叫我。
」海伦说完就作势要走。
「哦,好。
哎,不对啊,等下」我忙说道,「要脱衣服量尺寸?!」「是的,这样更准确。
我们这儿都这样的。
」海伦笑笑后就出去了。
等我把脱下的衬衫、西裤和皮鞋都放好,海伦就进来开始开始量尺寸。
看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只穿着一条内裤的自己浑身上下量来量去,我很是忸怩。
特别是当我坐下开始量肩膀时,她上身几乎靠在我胸口,一股女孩身上特有的香气熏得我心猿意马。
糟糕,下身开始有反应了,靠,我真下流……偏偏这时候她开始量大腿的部分了。
海伦动作很熟练,变量边记。
看她毫不在意,我也渐渐平静下来,不过我仿佛在她脸上看到一抹红云,转瞬即逝……尺寸量好后,我穿戴整齐开始挑面料。
说实话,面料种类花色不多,但都是优中选优的欧陆进口面料,和普通西装店里那种良莠不齐的面料陈列完全不同。
最后我选了三件西装——宝石蓝、深炭灰和一套夏天穿的浅色面料。
一件基本款的礼服。
六件衬衫我都选白色,只是支数、领子和袖口款式各有不同——我挺喜欢穿西装,再加上公司有严格的着装要求,所以对西装和衬衣有些研究。
海伦对我的选择赞不绝口,老张看了以后也忍不住也笑着说:「你这小赤佬眼光倒蛮好。
本来就『码子大』(沪语,长得人高马大)费料子,又都挑这幺好的料子。
册那(靠),这单生意我亏了。
」「当当当」墙上的老式摆钟开始报时,下午四点。
「everythngstopsforte!(下午茶至高无上!)走,我们下楼喝茶去。
」老张字正腔圆的发音让我一惊。
随后我们三人来到楼下,海伦开始备茶,我和老张坐下来开始聊天。
正如wll此前提到过的一样,老张家祖上几代都是裁缝,洋务运动以来就派子弟远赴欧陆尤柯国的「萨维尔若」街学徒——那里历来号称「西装裁缝的黄金道」。
老张年青时在那条街上名店里工作多年,现在他的两个儿子正在那里子承父业地勤学苦练,海伦是小女儿,两年前从纺织大学毕业后就跟着他学徒。
「年青时学徒苦啊」老张感慨道,「洋人师傅很严格,剪坏料子就是一顿打,还要扣工钱。
每天从早到晚做到晚,一天里最期待的就是下午茶时间了。
因为everythngstopsforte。
。
我们小学徒才能喘口气。
」我从海伦手里接过一杯红茶,一股柑橘属水果的清香迎面扑来,本以为是「格林伯爵」,但仔细分辨,香气里面有柠檬和橘子的香气。
清啜一口,口感也比「格林伯爵」略淡,我就觉得自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这是伯爵夫人茶吧。
」「哈哈,对,没错。
」老张看起来很高兴:「你这年青人很对我的脾胃,不仅选衣服有眼光,对红茶也了解——你很有品味。
现在的年青人哪有几个懂红茶的?多数都是喝红茶包长大的,而且也不管红茶口味轻重,喝」大吉岭「这种最适合净饮的茶也加很多奶,真是糟蹋东西……」我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一旦打开话匣子,我和老张也就顺利地聊了起来。
当我好奇地问老张,我订的一套西装要多少钱时。
他说:「2000……」我连忙说这个价钱很公道。
他笑笑说他话还没说完:「2000雄鹰元。
」他话音刚落,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当时汇率多少我记不清了,但现在跌了又跌的雄鹰元对华夏元的汇率也有1:5。
8啊!看我一副震惊的样子,老张解释道:「我这里的西装是真正的『量身订制』,从量身选料,到裁剪缝合,直到试样成衣,全部由我亲自操刀,在楼上的工作室里现场制作。
刚出师的裁缝做这样一套衣服平均要80个小时,熟手要70个小时,我算手艺高强的,但也要60个小时!绝对正宗『萨维尔若』工艺!童叟无欺,绝不还价!——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没亲自帮你量尺寸,我那会儿正在裁剪料子,不能被打断。
你放心海伦量的尺寸绝对没问题——而外面那种『大新』(沪语,假的)的的西装订制店,只是有个裁缝帮你量身而已,然后就把订单交给沪城附近乡镇里的大型成衣工厂来做。
即使裁缝量的尺寸没问题,工厂里的工人也给你乱做一气。
这样的所谓『量身定做』往往比买成衣还糟糕。
唉,现在市场上鱼龙混杂,上过几个月服装制作培训班的人就敢自称裁缝,每个人都想着怎幺从主顾身上骗钱,真是辱没『裁缝』的名号。
」侃侃而谈时,老张眼中闪耀着骄傲的神采,整个人仿佛瞬间年青了10岁。
我突然有些感动——我们是一样的人,都选择穷尽毕生精力去追求自己的职业理想,只是他已功成名,而我还在路上……在我们整个对话期间,海伦都坐在旁边饶有兴味地听着。
转眼间,又是一个周六下午,我如约来老张家试样。
出门前还阳光明媚,没多久天就阴沉下来,坐在出租车里我就听广播说几个钟头后有大雨。
到了以后,还是海伦开门迎接我。
她今天把长发在脑后松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