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扰百姓人家,只是四下飘荡嚎叫,城中的百姓只要闭了家门不外出,便可保得平安。
如此一来,城中的富贵人家纷纷举家搬离,剩下的一干无力搬走的平头百姓,便只好趁着阳光猛烈时分出来劳作活动,申时起便紧闭家门,不敢出门。
这张县丞不敢放玄奘师徒二人进城,却是指点他们,由这城门往南走上三五里,有一处前朝遗留的荒废庙宇,倒可以是借宿一宵,那庙宇虽已无香火,却还有残墙壁废殿,也有佛像镇护,这雍丘城的鬼物虽然猖獗,却是不敢去那处侵扰的。
张县丞说完了话,就从垛口中缩回脑袋,城墙上又是一派笙旗飘舞空无一人的光景。
玄奘见天色渐暗,既然无法进城,附近又无投宿的地方,便只得领着辩机,向张县丞所说的那座荒废庙宇行走而去。
师徒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就见着一道只剩下斑驳残破的山门。
那山门立在一座斜缓山坡的脚下,山门上的牌匾已是不知去向,那本该雕花重彩的门柱,被风吹雨打不知多少年头,如今只剩下几根灰褐色的木头勉强相连着。
师徒二人顺着山门向山坡上望去,在那杂草野树掩映当中,依稀可见一片残破不堪的庙宇建筑。
玄奘带着辩机穿过那只剩下门框的残破山门,行上了山坡。
辩机看着面前的大片残垣,搔着脑袋问道:「师父,俺看这寺庙规模甚大,比之金山寺还自宏大了几分,怎地就废弃了?庙里面的僧人哪里去了,为何不看守好自家的寺庙?」玄奘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此处应是北朝时灭佛的遗迹。
」辩机吓了一跳,说道:「灭佛?灭甚幺佛?」玄奘打量着残破的庙宇,淡淡的说道:「佛法传入中土后,日渐兴旺,至南朝时,鼎盛到了极点。
当时的梁武帝崇信佛法,不惜以帝皇之尊出家行佛事,自称为佛子。
史书中记载,梁武帝及之后的数朝间,所建的兰若数以万计。
唔,兰若乃是梵语,就是寺庙。
「「其时僧人的地位甚高,寺产不纳赋税和徭役,因而大批民众纷纷出家。
佛门最鼎盛的时期,僧人占了举国人口的一成还多,耗费国力甚巨。
所谓极盛而衰,之后的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两朝,皆以佛门侵占天下财产甚多,无益于社稷为由,下令抄没佛门财产,捣毁寺庙,强令僧尼还俗。
光是北周武帝一朝,就拆毁了寺庙四万多间,强令还俗僧尼的僧尼达三百多万,这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灭佛了。
「」道门的典籍早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
可叹当时的僧人,为世俗权势所蒙蔽,利令智昏,全然不知种下了差点毁了佛门的祸根。
此地,便应是那时被毁的其中一处名刹。
「辩机听罢,疑惑的说道:「都说佛门是方外之地,不在红尘中。
依师父所说的历史,佛门却是因帝王一己之喜而兴盛,因帝王一己之怒而衰败。
俺琢磨着,这中间总好似有些不对头,跟师父平时与俺说的东西不大一样。
」玄奘笑笑,摇了摇头说道:徒儿能这样想甚好,甚好。
不过,眼下且不说这些,得快些儿收拾出一个地方,否则今晚就没有地方歇息了,天快黑了。
「辩机搔着脑袋应了一声,便去收拾地方。
这庙宇座废弃已久,处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稍稍完好一点就只有一间四面漏风的偏殿。
其余的建筑不是倒塌了,就是被野树杂草淹没,根本无法立足。
那座本应壮丽恢宏的大殿,只剩下四面残墙,大殿里供奉的佛像,也只遗下半个残破的身躯。
玄奘走到那残破的佛像前,默默的合十行礼。
辩机折了一大把树枝,做成一把巨大的扫帚,正要去打扫那偏殿,见状便也放下手中的扫帚,走了过来,也对那佛像行了一礼,才接着拿过物事去清理打扫。
那稍稍完好的偏殿约莫数丈见方,木制的窗棱子都烂光了,只有四面坑坑洼洼的墙壁,以及顶上残存的一些瓦片可堪堪遮风挡雨。
辩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他又去拾来一些干枯的树枝,生起了一堆篝火。
师徒二人尚未吃晚饭,玄奘便从包裹中取出肉干和馒头,在火旁慢慢的偎热。
辩机又抽空捡回来一大堆干树枝,足够燃烧一个晚上的了。
废墟中多杂草野树,辩机在收集枯枝时,有那肥美的野鸡和小兽在草丛奔走扑棱,辩机当下遗憾的看了几眼,便不理会了。
他已剃度为僧,不好如以前一般为口腹之欲猎杀这些小生灵。
暮色四合时分,师徒二人坐在篝火旁静静的进食。
嚼吃了一会咸韧的肉干,辩机见玄奘的兴致不高,便说道:「师父,那张县丞将雍丘城说得如同鬼蜮一般,咱们这般夜宿左近,那些鬼东西会不会找上来?」玄奘咬了一口馒头,叹息说道:「为师不知此处荒废得如此彻底,连佛像都完全毁坏了,这回真有些失算了。
只是天色已晚,咱师徒对这附近的地形不熟,与其摸黑乱跑,就不如在此地歇下,今夜须小心便是。
」辩机龇牙说道:「师父且莫担心,俺师徒都不是吃素的,俺的两口雪特剑也不是吃素的,今夜若是有那阴邪鬼物胆敢前来,俺就一剑斩杀了,权当是积累功德了。
」玄奘点点头,不再说话,慢慢的咽吃着。
师徒二人用过晚餐,收拾好东西,洁净了手脸,静静的歇息一会。
此时殿外的天色全黑了,在那丛生的杂草和野树淹没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有些阴森起来。
出奇的是,不久前还有小兽和野鸡出没的草丛,在天色黑下后,就变得一片死寂,完全没有寻常唧唧的虫鸣之声。
只有那栖息在野树上的乌鸦,偶尔发出呀呀的几声怪叫。
45闹鬼荒废的偏殿外面一片幽寂漆黑,玄奘师徒端坐在烧得正旺的篝火旁,开始了每日循例半个时辰的睡前讲经。
玄奘这日讲的是《大方广佛华严经》的第二会,乃是讲述文殊师利菩萨解说诸般佛号的由来,他讲经素来博引旁证,娓娓道来。
辩机听得入神之际,殿外传来了一些异响。
先是有那嘻嘻格格的娇媚女子嬉笑之声,在那破败的窗户边上传来,声音酥痒痒的直挠人心,令人按耐不住要去窗边探看个究竟。
然后又有女子交谈声音在殿门之侧响起,那软糯糯的声音彼此交谈,语调甚是模糊,听不清在说什幺,然而其意甚淫媚,夹杂着依稀可闻的娇喘呻吟之声,直是动人心魄。
玄奘脸容沉静,恍若不觉,依然不徐不疾的讲经。
辩机性子跳脱,眼珠子便不由自主的往那窗外门边瞟去,窗门之外一片漆黑,他目力甚好,隐约见着有数条窈窕动人的白生生身影,在那幽暗中徘徊,又似是在招手相引。
听得秃的一声响亮,玄奘屈指在辩机头上敲了一记暴栗,淡淡的说道:「你这猴头,为师讲经,缘何不专心听讲?」辩机呲着牙,也不敢伸手去触抚那着红肿了一块的秃头,低头应了一声,重新端坐好,专心听玄奘继续讲经。
殿外的那等诱惑之声,扰响了半晌,见师徒二人不为所动,便渐渐沉寂了下去,废庙又恢复了一片幽寂,唯有玄奘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