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知府为什么不能喝酒，但他是很赞同祝缨不要喝这个酒的，忙给翻译了过去。
苏鸣鸾道：“我本来就是要拜见义父的，正好，也有些东西。”她下山带的也有野味活物，也有山珍果蔬，随从们也整治了奉上来。
祝缨道：“都先别忙啦，我看你们都是没心
吃的。”她又对刀兄用利基语说：“酒我是能喝的，别
能不能面对，我就不知道啦。”她发现了，利基和霞至少有一部分是互相能够听得懂一些对方的
常用语的。
顾同很为难，被祝缨一眼看过去，只得咬咬牙，将酒囊拿过来，哭丧着脸给祝缨斟了一碗。那边，刀兄自己也倒了一碗，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碗，是山下的瓷碗，还行，不太小。苏鸣鸾这边也跟着满上了。祝缨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刀兄和苏鸣鸾也跟着亮了碗底。
祝缨放下碗，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你们俩都还吃得下吗？”
苏鸣鸾道：“有义父在，别说吃，就是现在睡也能踏实地睡着。”
刀兄道：“哼！少装大胆。”他对祝缨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说，“知府，咱们既然已经坐下来了，就是要开始说话了吗？”
祝缨剥出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唔。正好，遇上了就说了吧。你们两家打算这么打着，有多久了？因为这样比以前过得更好了吗？还是多了几家孤儿寡
？”
坏了！顾同捂脸。
仇文轻轻地绕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小郎君这是怎么啦？”
顾同绝望地说：“老师一旦饮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对面凡不想叫知道的事儿，他都会给说出来的。酒醉的时候，他只说实话。”
仇文心道：那不可能吧？
刀兄与苏鸣鸾的脸色都不太好，祝缨对苏鸣鸾说：“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到我这里来，这么些年了，你是没见过我行事吗？不，你是因为还有整个阿苏家，做什么都要往最坏里想，这样很好，是对族负责。不过呢，做得明显啦！这儿，这是你去府城的必经之路吗？我说过，你不负我、我不负你。怎么还这样呢？”
苏鸣鸾唯唯。
祝缨又对刀兄说：“都说你是个没有礼貌的，你也表现得很鲁莽，自从咱们见面——在她家寨子外面的那次不算——你并没有做过无礼的事、也没说无礼的话。你心里清楚得很！你也怕，怕我给她粮食、给她兵器，怕我帮她。这样你的部族会受伤。”
刀兄脸色微变，身后的已是一脸的愤慨。
祝缨又对顾同道：“上酒。”
仇文听她在三种语言之间切换自如，心道：这醉的比别醒的还利落。
祝缨道：“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要你们凡事都跟我想的一样。我到南府之后就听说了以前的恩怨，你们对官府有戒备，这才是该有的想法，要是什么都不记得，我才要怀疑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刀兄道：“你是个说实话的。”
祝缨道：“当然。她阿爸在世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帮着一家去消灭另一家，我现在还是这个话。那样
的，一定会再有另外的办法，将你也消灭掉。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互相放血，但我不。我都不做的事，你们两家为什么却在做呢？你们互相之间的仇恨，比对山下还要
？你们活献祭也很怪，这又是什么道理？”
同行是怨家，同一片地区的不同部族也有点这个意思，但有时候又不全是。这种关系是难以用几句话解释清楚的，刀兄便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天喜欢这样的祭品。”
“我不喜欢，”祝缨说，“你喜欢吗？回家推开门，突然有给桌子上摆一桌子的
，放坏了再叠新的。这样的也够怪的。”
刀兄哑然，很难对祝缨解释更多，这是他们的习俗不是吗？且也有这个需要。
仇文对祝缨的态度是赞同的，但是他有点不安，觉得祝缨现在说这个是很不恰当的。
哪知祝缨话锋一转：“我倒要为你们两家说和，这些年来，阿苏家也抓了你们许多，你们也砍了阿苏家许多。”
苏鸣鸾和仇文都以为她要说“你们别再互相伤害了”，那样会让他们为难的。
祝缨接着说：“你们
换一下吧，将已祭祀过的尸骨换归还。如何？”
苏鸣鸾有些意动，刀兄也在考虑。他们两个所顾虑的乃是族，如果没有祭祀，他们的地位如何保证？如果只是简单的换“已经用过的”，倒不是不可以。刀兄又看了祝缨一眼，心道：我确实不能让他站到阿苏家那边，他的要求不算太过份。
苏鸣鸾心道：反正血已用完，能将一些换回，倒不失是为一件好事。
她说：“既然义父这样说，我当然没有异议。不过尸身都在山谷里。”
刀兄也说：“都在坑里堆着，身也不全。你们要，倒也可以。”
祝缨道：“好，那咱们商量商量怎么换。”
祝缨是早有这个想法的，用尸体换尸体作为开端缓和两族关系。苏鸣鸾这边是血祭，血放了的尸体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如果本寨的老的脑袋能够回来，那是对族很好的代。这个提议苏鸣鸾答应的可能
比较高。
而苏鸣鸾一旦同意，这位刀兄如果不想被两面夹击，他就也只有同意。当然，祝缨不想将
到绝境，对方如果想要拼个鱼死网
，她也不想让南府百姓受苦。所以不能让利基族这边先出。
换中会有一些问题，比如刀兄说的，“身也不全”，就是他们并不是抓整个的老回去现砍。有时候是跑别家拣胡须多的砍个带出来，身子不要，苦主家就只能拿个身子再跟个木雕的脑袋一起下葬。有时候祭祀特别隆重，才会抓个活老现杀。仇文的祖父，就是大祭的时候凑数杀的。
用完了之后，他们不至于
扔，但都是堆到某处一埋，也不会特别的“护理”。因为总有新的祭品到来。
苏鸣鸾这边也是，放完了血的尸体，阿苏家也不重视，山谷里一扔，野狼野狗之类也会叼，没腐败的也散了。
祝缨道：“既然我开了这个
，就为你们两家做个见证。你们各选信得过的，或十、或二十，我领他们去收尸。先利基往阿苏寨里去，再阿苏家往利基寨里。如何？”
刀兄与苏鸣鸾都答应了。
祝缨又说了路线的问题，如果拉着许多的尸首从南府经过，是不行的，山下不兴活祭祀。为此，她愿意辛苦一点，陪同他们走山路，从阿苏县穿过群山到利基的寨子里去。
刀兄和苏鸣鸾就更没有异意了。
祝缨道：“那好，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圆的时候咱们还在这里会合。”她得回去安排点春耕的事儿，苏鸣鸾看起来还有事要同她讲，她也得安抚一下苏鸣鸾，再回去看看府衙里的其他事务等。他们双方也得回去跟自己的族安排一下，这都需要时间。
刀兄道：“我不用月圆就能行。”他被祝缨说中了心事的，他确实担心山下官府扶植苏鸣鸾，很怕两家联手打他。这几年眼见一个
当家反而将阿苏家治理得兴旺，他是眼馋的。阿苏家越过越兴旺，利基心中不能不嘀咕。
最近又听说阿苏家那个当了官，刀兄也有点眼热。嘴里骂了苏鸣鸾一万八千回的“叛徒”“没骨”，心里却只遗憾“叛徒”竟不能是自己。他嘴上说得硬气，一试探，见祝缨没有针对他的意思，抓犯的事也配合得紧。
今天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