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上报皇帝,而是低调地寻了个脸生黄门过来,为落薇报了一串平仄。
那小黄门听不懂,坑坑洼洼、满面苦恼。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他背完了,见落薇意味长,便道:“小
不过是藏书阁中的理书侍者,实在不能懂,从天亮记到黄昏,娘娘勿怪。”
烟萝亦一雾水,却听落薇道:“烟萝,赏了,送出去罢。”
她抓了一把金瓜子,那黄门欢天喜地地接了,烟萝送他出门,回来时见皇后挽了袖子,随意提了笔,正在案前为一首新词开篇。
“故园何在,灯烧风皱,满目琳琅花月……”
她写到这里,有些不满意,于是丢了笔,抬见烟萝归来,便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多智近妖——”落薇轻声评价道,她没有提名字,然而烟萝心知她说的是叶亭宴,“不知是好是坏哪。”
*
琼庭与内宫之间有一片林,林中曾有台名高阳,后长久不用,已然废弃,比西园更荒些,也不知叶亭宴是如何知晓这等去处的。
落薇斟酌再三后,冒险于酉时宫门落锁之前蒙夜行,倒也一路顺利。
高阳台前有一狰狞石雕,落薇经过时多瞧了一眼,没有认出来。
台中宫殿落,只燃了一座金架烛台中的两支蜡烛,烛影憧憧,映亮的却不过方寸,内殿
森,在春
的傍晚也不免寒战。
叶亭宴裹了个肃杀的黑披风站在烛台之前,莹润火光下面色雪白,艳美如鬼。
落薇进门便瞧见他持银白剪刀剪着烛心,身着宫中侍卫服色,想是乔装来此。见她来,叶亭宴手下一颤,一朵蜡心带着火苗从他身侧飘下,飞快地熄灭了。
“臣给娘娘请安。”
他恭谨地跪下,落薇却没做声,优哉游哉地走近了些,站在烛台后环顾一圈。
四下无,寂静得可怕,如今连侍卫都少往林中查探,更别提她来前还让烟萝打探了一番。
她摘了兜帽,染了黄白金凤的指甲在衣料上划过,发出一阵轻微的“嘶拉”声。
叶亭宴没等到她吩咐起身,舌尖在下颚滑动一圈,自己先抬起了来,便见跳动火光下一张耐
寻味的美
面,一时之间百般滋味悉皆涌来,勉力都咽下,开
只剩了一句:“娘娘为何不言?”
落薇忽地提高了声量,定定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叶亭宴并不畏惧:“娘娘何出此言?”
“私相传递在内闱是多大的罪过,本宫不信叶大不知道,若今
之事叫陛下知晓,你以为他会作何感想?”落薇慢条斯理地道,语带嘲讽,“怎么上回本宫要同大
叙旧
,大
不肯,这回却要本宫夜行?”
“臣一片丹心只为了陛下和娘娘,请娘娘来此处,自然有不得不请的道理。”叶亭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飞快道,“娘娘岂不知,世间诸俱有一陋习,名曰‘
是心非’,臣有,娘娘亦有,如若不然,娘娘怎会冒‘私相传递’之险,漏夜来赴约呢?”
他刻意咬重了“赴约”二字,面上却不以为耻,本以为这不动声色的放肆会叫对面之羞恼——她从前是最
因这种调笑羞恼的。
岂料落薇闻言,却只是掀了眼皮,并不很真心地骂了一句:“本宫竟不知叶大嘴皮子了得,这样的话也敢说。”
可她已不是从前之了。
叶亭宴只好装傻:“臣失言,请娘娘责罚。”
落薇点了点下,示意他起身:“你遣个什么都不懂的黄门到本宫面前背《高阳台》之平仄,又点了次
黄昏时分,就不怕本宫听不懂么?”
叶亭宴道:“上次别时,臣就说过盼娘娘来,娘娘听了,自是能懂的。”
“既如此,那你便说罢,请本宫到此,是何因由?若是本宫听了觉得不豫,便先治你一个犯上之罪。”
第9章 西园筠生(三)
“是,”叶亭宴起身后,恭恭敬敬地弯着腰站在她面前,温言道,“张司衣是溺水而死,臣去问过花房宫,最后瞧见她是半月之前,她收拾箱笼,准备出宫,想必
便是那之后遇害的。这尸身腐坏严重,仵作验了许久只知她身上无其它瘢痕,众
讨论良久,都觉得张司衣是自尽。”
落薇蹙眉,然而还不等她开,叶亭宴就接
道:“但是一妙龄宫
,上未开罪主子,下无银钱之忧,为何投井?内侍省一筹莫展,不敢将这样的结果递答天听,只好拖着,等陛下再指派
来查。”
内侍省谁敢将闹得轰轰烈烈的案子仓促归为自尽,查又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整盼着有
来接烫手山芋。
落薇道:“倒是他们的作风,那么你呢?”
叶亭宴道:“臣与他们不同——内侍省遣来寻尸体之前,或者更早,小裴大
便给了臣一样证据,是他来西园被那宫
撞见的那一
,在路边捡来的。”
落薇心一跳,见叶亭宴自袖
处取了一块碎裂的玉石。
玉石为环状,瞧着像是个断裂的扳指,尖锐残刺上染了些陈旧血痕。
叶亭宴手掌一翻,捧上那玉石内侧给她看,还不忘提醒:“裂锋利,娘娘当心。”
昏暗的烛光之下,落薇瞧见那玉环内侧浅浅雕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她来不及惊讶,对方清润的声音便如鬼魅一般漂浮到耳边:“娘娘细想,这样的青玉指环,曾在谁的手中见过?”
“点红盛会那一,诸臣皆在,场面盛大,金天卫何以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不合规矩?西园那
井边已是多年不见
……究竟是谁,知晓皇宫内事,敢在那里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