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准备帮着还上的时候,谢思远竟就在病房里,拿着垃圾桶,把李雪晖当着诸
多病患跟家属、医生跟护士的面前揍了一顿,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唉……那他们父子俩,还有没有再联系过您呢?”
李雪晖忍着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对杜浚昇摇了摇头:
“我跟他爸离婚之后,我是故意不见他的……我把房子买了,托人给他送去
一半卖房子得来的钱后,让他好自为之,随后我把电话号也换了,正好那年,咱
们学校要派我去Y省西边贫困偏远地区支教,我其实一开始不太想去,但是再想
想自己的情况之后,我就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在外地躲了一年多,之后他就再也
不来缠着我了——说白了,那个男的,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但也跟我没
关系了……”
“您还去支教过?”杜浚昇不禁疑惑了起来,“去的哪啊?E县么?”
“不是E县,是P县。比E县再往西边点儿,更靠南蒙一些。”
“啊?”
杜浚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们普遍印象里,哪怕是在Y省本地人的印象
里,E县就已经是Y省最穷的贫困县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E县的贫困是当地
煤炭、石油、钨金矿和稀土矿资源被大量开采破坏之后,有没有进行后续的清理
跟产业升级造成的,并且E县至少还有不少农田,在E县生活的人,虽然生活质量
不怎么样,但起码还能有一定的生活保障;但在P县就不一样了,P县那里根本不
是人待的地方——原先P县那边是自古的林场,本来环境宜人,倒还算不错,但
后来无论是红党专政还是两党和解之后,一直都有人在那里大肆砍伐,用那些珍
贵的榉木和红杉木制作各种家具,并且供不应求;长出一片树林或许需要成百上
千年,但把树林砍秃,根本用不了三五年。一片树林砍秃了,再去找下一片树林,
先前被砍秃的荒地,上面却什么都没盖什么都没种,就这样,P县就成了比E县更
穷的地方,还名不见经传。
“可是,李老师,按说去这样的地方,不应该是派遣那些在学校没什么特殊
成就、特殊成绩的老师去么?您怎么还……难不成是您为了躲您的前夫,自己申
请的?“杜浚昇问道。
李雪晖看着杜浚昇,笑着摇了摇头:“还真不是我自己申请的。就是学校指
派的。”
“欸?这不对啊!我记得您教我们、带我们班的时候,那时候您已经评上市
级青年优秀教师了啊!按照您当时的情况,我觉得后来您怎么也得评上省级的了
吧?连您这资格的,都得被派去、发配到那种偏远的地方去么?”
李雪晖对杜浚昇温暖地笑着,却又苦涩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而且我的
‘市青年优秀教师’的资格,还被撤了……”
“因为什么啊?”
“唉,我也说不清……可能这就是命吧!从你们那拨学生毕业了之后,我其
实……怎么说呢,就没顺当过。我没记错的话,在你们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里,
市教育局就开始有人查我了:查我有没有收学生家长的礼金、查我工作态度、查
我有没有在学校体罚打骂过学生,呵呵,甚至还查我跟学生的父亲有没有什么不
正当的关系;市教育局查完了,就是省教育厅……我当时还以为,是……是要给
我什么更高级的荣誉,然后在此之前要对我进行什么考验呢!哈哈!所以我也就
没多想。但是随后么,我那个前夫赌博欠人钱的事情就被我发现了……我就得找
人帮他借钱啊。后来钱是还上了,但是我前夫赌博外加我跟人借钱的事情,也被
人给状告到了市教育局和省教育厅,甚至我听说市政厅还有人过问过。事情既然
搞得那么大,我的那个‘青年优秀教师’的资格自然就保不住了……好在当年咱
们那个校长还挺好,你记得么?就那个矮个子、但是冬天总穿一身貂绒、夏天乐
意穿碎花‘的确良’衬衫的老太太,姓王?”
“哦,就那个‘老王婆’——长得也有点像电视剧《水浒传》里演王婆的那
个李明启的,那个老校长?”
“对就是她。以为我的优秀资格被收回了、其实就相当于被上峰处分了。她
在全校大会上不得不以不点名的形式批评了我,但同时好在她也给我保留了优秀
教师的待遇。她告诉我,她知道其实是有人在故意整我。她对我确实挺好的……
但是等她退休之后,新调任的校长就不管那些了。唉……不过还能咋样呢?你瞧
瞧,你李老师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么?”
“那是谁在整您呢?您是跟谁有矛盾么,还是……”
“不清楚,老王校长当年跟我说,她也不清楚……但是说实话,知不知道的
又怎么样呢?人整人的事情,自古有之,旧时代如此、红党专政时候如此、两党
和解之后也如此。没意思,我也不在乎。”
“唉……好吧。那您儿子呢?他现在怎么样?”
“远远……呵呵,也是在我支教之前,我见过他最后一面的。那天我正跟一
起要去支教的同事们准备准备东西、买点儿必需品的时候,大老远就在街上,我
看见了他……那时候他已经是满脸杨梅疮了……大老远的,我其实挺想叫住他,
跟他说说话、劝他学好、劝他去医院接着治病的,但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后,
故意跟不认识我一样,就这么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在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我
儿子了……”
杜浚昇看着李雪晖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暗藏痛不欲生的模样,心中也特别不
是滋味,他立刻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递到了李老师的面前,并且自己
抽出了一张纸巾,对李雪晖问道:
“用我帮您擦擦么?”
李雪晖抿着嘴,看着杜浚昇的贴心举措,流着两行清泪苦笑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谢谢你,小家伙……唉,你说我要是有个像你这样优
秀的儿子,那该多好啊?”
“哈哈,我优秀啥啊,李老师……”杜浚昇也跟着苦笑了起来,自嘲道,
“小时候在您的班级里,我还凑合。现在?呵呵,我连屁都不是!我来见您之前,
只觉得自己过得算是挺苦的了……真没想到,您过得比我更苦……”
听见杜浚昇这样说,勉强擦干了眼泪的李雪晖也不免疑惑起来:“你……你
怎么了?浚昇,我记得刚才在那个软件里头,你说你家已经三年没过春节了。怎
么回事啊?”
“唉,三年不过春节……能是怎么回事呢,李老师,您应该也懂民间这点讲
究吧?“杜浚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