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奋力护在她二人左右以死相搏,留出片刻喘息与?赫氏交代?后事。
禁军重结人墙,谢昭宁身处高?处,视线虽不至于?受阻,但不得不强行按捺住频频回首侧眸的冲动,生怕引起都?检点注意来,霍长歌心思诡谲又行为乖张,眼?下复又受困,她下一步欲如何行事,他料不中又堪不破,难以配合,简直心焦如焚。
“……我瞒了你许多,知你心中怨憎,”赫氏余光探向身后那尸身血海,在兵刃相交的清脆声响中,呻-吟着与?霍长歌又耳语,“对、对不住,我是要下地狱的……”
霍长歌知她已油尽灯枯,自己又盘算要“不敌被俘”,遂做出一副“师老兵乏”模样,似背着赫氏在原地苟延残喘一般,一动不动,静静闻她说话。
“北地霍氏,本宫再帮你一次,你也、也再帮帮我……”赫氏气若游丝间,忽然敛了笑意,愧恨中,正色祈求轻道,“这中都?便帮我赫氏再救、救一救……它……”
“只你能、能救它……”
霍长歌闻言意外一怔,不待侧眸,便闻她又飞快私语道:“观雪轩,内厢外的院墙角落,有一参天巨树,树旁的古松盆栽后,乃是一块儿活砖,挪开便有密道直通驿马所,毗邻含光门——”
话音未落,不待霍长歌反应,赫氏骤然在她耳侧发出“啊!”一声悲壮长啸,那啸声响遏行云、直上九霄,似在痛诉心底最?后的苦楚,在场众人无一不惊骇动容。
丽嫔下意识捂住胸口,泫然欲泣。
“走!”赫氏借那啸声聚气,运力抓着霍长歌后腰腰封,学她适才?动作,倏得将她提起,一把反掷出了人墙外。
谢昭宁始料未及,一瞬瞠目,险些扔下连凤举站起身。
霍长歌猝不及防腰间受力,整个人遽然凌空飞起,她呼吸一滞借力空中翻身一跃,越过禁军防线落地,正落在花园入口那尸身血海之?中,抬眸便见合着那啸声余音,那两名舞姬似闻见了冲锋的号角般,合身朝着受惊的禁军人墙冲过去,决绝撞上枪尖阻那禁军追击霍长歌的步伐,凄厉大笑一声:“公主?,属下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二人已抱着枪尖站着没?了气息。
“好,好!”那赫氏眼?见霍长歌已平安出得御花园,竟劈手夺了身前禁军长刀,几个转身间,又避开长枪围攻,她一双浅瞳遥遥对上霍长歌震惊杏眸,却是如释重负般,笑弯了眉眼?,无声与?她做了口型说:“快走!”
“吾乃大陈赫氏——”她拼着最?后气力,朝霍长歌奋力喊出似凤呖般的一声后,转刀利落抹了脖子,“赫月容!”
连璋一滞,抬手捂住怀中连璧双目。
连珍“呀!”一声惊呼,埋头连珩身后禁不住泣出了声。
谢昭宁不忍垂眸,却撞见太子肩头一缩,眼?闪躲,似愧似疚。
“你姓赫,名甚么?待你死了,可用我与?你立个碑?”
“再写个传?与?你还没?那般熟。”
“吾乃大陈赫氏——赫月容!”
“……”
霍长歌耳畔“嗡”一声,一时似有许多声音不住挤进来,她怔怔亲见一捧鲜血顷刻自赫氏颈间飞溅而出,随她倾倒身躯一同?砸在地上,似那皇权之?下降的一场泼天的雨,冰冷彻骨,雨落,她阖眸转身离去。
“抓住她!”都?检点骇过一瞬高?声下令,谢昭宁复又焦灼抬眸。
霍长歌于?那宴前流民尸身中奔逃,脚下血海已凝得粘稠,似泥水般厚重扒在鞋底。
有禁军提枪行在其中左右翻捡,见有幸存者,便一并着人架出来欲往狱所关押,惊见霍长歌突出重围便提着兵器上前捉拿。
“公主?!光复我大陈!光复我大陈啊!”路途中,甚有伤者浑身浴血,却仍挣扎探出手去,却是将霍长歌错认为了赫氏,仍要虔诚碰一碰她裙摆。
霍长歌步伐诡谲、身姿轻盈,似片叶子般飘来飘去,游刃有余便越过左右追捕,迅疾消失在御花园外,转眼?不见了。
谢昭宁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下。
有太医此时着禁军匆匆背着自游廊一侧跑过来,众守卫不约而同?往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路来,
“太医!”太子掐着皇帝腕脉转头急道,“陛下还有气息!”
谢昭宁便颇为识相得将连凤举交到太医手上,垂首退去玉阶一侧,小?心避开南烟尸身,稍稍背对都?检点。
那太医已上了年纪,医术自不在话下,见势颤颤巍巍俯身去瞧连凤举那颈间伤处,却是梗着喉头不知该如何说话:那步摇若一旦拔出,怕血流如注,性命便在旦夕间;可若不拔,也顶多再残喘半日……
太医擦着额间冷汗,嘴唇嗫嚅只不言语,自药匣中掏出一罐金疮药来,往连凤举伤处抖着双手泼撒下去,与?太子支支吾吾道:“殿、殿下先、先着人抬副载撵,将陛下平躺着抬回寝宫去,再做救治。”
此言一出,太子却似濒临溺亡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只当连凤举情况尚可,竟下意识笑了一笑,扬声着人准备载撵去。
丽嫔匿在连珩身后,见状翻出个宝相庄严的眼?白。
连璋立在玉阶下,不动亦不言,连璧已靠着他肩头哭到昏死过去。
连璋眸光复杂得眺着连凤举半死不活模样,直到谢昭宁躲避载撵又往阶下退下时,似伤重脚步踉跄朝他撞来,连璋便下意识伸手将他扶了一扶。
两人掌心交错,谢昭宁掐住他小?指一捏,像幼时玩闹一般,再抬眸,连璋便已认出他来,却是按捺住惊愕心绪与?骤然升起的浓重的委屈,虽红着眼?圈,喉头滚了一滚,但仍咬紧牙关一言未发。
有禁军飞快取来载撵将连凤举抬走,太子起身便要一同?离去,都?检点眼?见皇帝一出大戏唱到终场无人收尾,见状忙出声提点:“殿下——”
他话未出口,已在园中等?候许久的传令官还未出声,又有禁军一身狼藉自园外进来,踏着血海,一声急促的“陛下!”适才?脱口,满目震骇下,却是眸光下意识转向了连璋,结结巴巴道:“殿、殿下,眼?下城中火光四起,又到处弥漫刺鼻浓烟,南城门亦遭山戎炮轰损毁,形势、形势危机!”
那一声,将众人自混乱之?中无情拉扯而出。
一场大戏堪堪落下帷幕,紧接着一场又要开锣。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心惊肉跳,连璋却不着急应答,只平静眺着太子正要离去身影,唇角讥讽一抬,又冷冷窥着都?检点。
太子便又转身回来,魂不守舍之?下,与?都?检点对视一眼?,得他眼?鼓励,这才?期期艾艾道:“将、将城中五品以上将领皆、皆召来宫中议事,余下的——”
他似不敢正视连璋,踟蹰一息方又语无伦次道:“余下的,便交由都?检点暂且打理,四弟、四弟将丽嫔与?珍儿送回宫去,便来寻孤议事,眼?下国?难当头,二弟、二弟便先免去一切罪责,随孤来吧——”
他话说一半,已不由心虚,深知都?检点必要留于?宫内镇守,城中抗戎怕少不得便要派出连璋去,但兵权又不得安心交到连璋手上不说,名誉且与?他亦暂时澄清不得,与?连璋而言却是形同?驴马似得对待。
太子无颜以对,只匆匆将此地驻守虎贲营卫迁走,逃也似得一路护送连凤举回宫去,都?检点留下指挥禁军善后。
几番搏杀之?下,人心已渐涣散,不时便闻宫婢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