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准连珣道:“二月禁军增召,你?妄图添进千余人马混淆视听,意欲操控禁军;前日西境边军哗变,便是你?族弟姚启顺所为,眼下你?姚家更大开右扶风防线,致使山戎铁骑一路南下;今日端阳家宴亦是由你?亲自打点,弑父篡位意图昭然?若揭!你?当朕颟顸无知?不成?!”
谢昭宁闻言倏得?抬眸,禁军之事果然?与他所料相?差无几,其全盘掌握在连凤举手?中,从未动?摇易主?。
姚家家主?哭声猛然?一断,匍匐在地拖着满面泪痕仰头?。
“父亲何?出此言?!怕不是在讹言谎语,危言耸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能由儿子造次至此?没得?辱没帝驾颜面。”连珣闻言震惊之下,避重就轻一番诡辩,抬头?再寻都?检点,便见他双手?交叠身前,仍是那副岿然?模样?,唇角堆着运筹帷幄的笑意。
连珣却止不住生疑:连凤举既已悉数知?晓内情,却又为何?听之任之,胆敢将中都?袒露于危机之中,放任自流?
若只为诛他姚家,倒还不至于祭出如?此阵仗,便是对付当年如?日中天的古家,连凤举也?不过顺势而为使些下作手?段罢了。
连珣恍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今日种种宛若是他自以为是得?布了一出天衣无缝的局,却仿佛提线木偶一般,顺着旁人谱好的词曲唱了一出娱人愚己的闹剧。
他是棋子,仍是棋子!连珣心中一阵恶寒,如?梦方?醒:他所置身的棋盘,比他想象之中还要错综复杂——
古家,古昊英,霍玄……是了,霍玄!
连凤举怕是要瓮中捉鳖,围歼山戎,平定西境,重振声威,自可比肩北地霍玄功绩……
对,他不过是要剑指霍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但即便如?此——”连珣虽醍醐灌顶,然?犹不能信,哑声低笑,笑声沉郁而不甘。
他姚家既是棋子,今日便皆不得?活着离开这棋局了。
山戎若依约前来助阵,他姚家便有?通敌之实;若不来,便再无转圜之机,必死无疑。
连珣歪头?抬眸,双目猩红得?环视在场众人,再眺都?检点及其身后禁军,群疑满腹间,便谁也?再信不过了。
“只字片语,陛下便要定臣的罪?”几缕碎发脱出玉冠垂落两颊,连珣狼狈扯了扯唇角,愈显阴郁,斜眸孤注一掷道,“这通敌弑父的罪名下臣担不起,也?担不得?,陛下若要治罪,总得?让人心服口服罢。”
他赌程渊深纵山戎王庭剿敌未归,他赌姚启顺伴驾山戎铁骑引路在途,他赌皇后既饮毒身陨便死无对证,他亦赌都?检点真心归顺——他不过在赌眼下时局混乱,连凤举并无实证定他罪行,仍有?片刻残喘间隙。
“执迷不悟,不知?悔改!”连凤举居高临下,怒极反笑,只简洁下令道,“将南烟带上来!”
他话音未落,连珣已变了面色,眼睁睁瞧着南烟战战兢兢被两名禁军自园外?带入,便知?不妙,似一瞬被人拊背扼喉。
南烟是这宫中老人,身份不必赘述已是人尽皆知?,她即为人证,连珣一事便要尘埃落定。
霍长歌横眸掠过,意外?之中又觉理所当然?,南烟身份她原便已猜中七七八八,只可惜了这对姐妹亦被裹挟在皇权争斗之中,沦为祭品,避无可避。
南烟立在阶下一侧,与南栎位置相?对,她忍不住抬眸眺了连珣又去望南栎,眸中凝着掩盖不去的雀跃与希冀。
她似有?千言万语要与南栎分说却不得?,沉沉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跪拜了连凤举后,匍匐在地,结结巴巴悉数道出连珣通盘筹谋——那些为永平宫侧殿一道宫门所遮掩数年的未酬壮志与阴毒算计。
“——便是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五殿下予娘娘了一瓶前朝毒‘缠枝’,威胁娘娘今日大宴之上下于陛下杯中——”
“阿姊!”南栎合身扑在禁军竖起的枪阵前,痛呼一声,凄厉惨叫,“阿姊!你?怎可背叛殿下,背叛我!”
她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却是一语坐实了南烟所述。
“蠢货!蠢货啊!”
“缠枝”其毒,一探皇后尸身便知?真伪,连珣眼前生的罅隙已为这俩姐妹三言两语堵死,气得?浑身颤抖,自齿缝间挤出一声诛心咒骂:“贱婢,你?是要害死你?妹子!”
“不会、不会的,陛下仁善,一言九鼎……”南烟闻言不敢再与南栎对视,只喃喃自语着战栗抬首,祈盼似得?看着连凤举,头?也?不回得?颤声一劝南栎道,“小妹,回头?是岸。”
“岸?哼,”连珣却是接她话音,万念俱灰似得?冷笑,又心有?不甘得?紧咬下唇,一副阴柔相?貌些微扭曲,“没岸了。”
“既如?此,我儿可愿认罪了?”连凤举闻声眉目低垂,居高临下道。
“认罪?是啊,该认罪了,可臣——不认。”连珣双目猩红与他四眸相?对,阴恻恻一笑,狠戾嘶声道,“臣九死不悔,不过唇亡齿寒罢了,是您逼我的,逼我反!逼我死!”
“前朝拱手?以送皇位,却遭凌-辱逼杀,致全族尽覆!古家忠心耿耿,亦落得?莺猜燕妒、无人不冤的下场!霍家鞠躬尽瘁,死守北地数十载,到头?来不得?不送独女入京为质!我姚家既为陛下刀剑,又岂能长久?难不成束手?就擒、引颈就戮,同待卸磨杀驴的那一日吗?!”
“今日筵席便可见一斑,陛下更改宴请名录,本就蓄意要诛我姚家一脉!”
“呜呜呜——”姚家家主?正假模假样?抹新泪,冷不防连珣已自暴自弃掀了底牌,骇然?大惊。
“若今日你?姚家安分守己,倒不至于亡在顷刻,朕本欲放你?一马——”连凤举不置可否,半仁半义道。
“不是今日,也?是明日!”连珣却不领情,截他话音后,双眸又稍一低垂,正一副斗败模样?,气若游丝一叹,“事已至此,臣,愿赌服输,但连璋——”
“连璋!”连珣陡然?似条疯狗般便欲跃起,两侧禁军忙持枪将他压跪在地,他发冠歪斜,形貌狼藉,却不住挣扎着呲牙,似要狠狠撕咬在场众人,临死奋力一搏一般,“连璋!山戎大军入境,王庭必定空虚,程渊若此时率兵拿下新王,彻底端了西境外?邻,不日便要被派往北地强行取代霍氏,拔了心头?刺!你?那兄弟摆明与霍长歌情投意合,今日你?亦免不了一死,古家旧怨难平,来年霍家悲剧重演,咱们四人地下再聚吧!哈哈哈哈哈,连璋!你?甘愿吗?你?情愿吗?!”
霍长歌闻言骤然?抬眸,便与谢昭宁惊惶四目遥遥相?对。
连珣一显疯癫之相?,连璋便觉不好,果不其然?,他防不胜防又被摆了一道不说,那疯狗将该说的不该说的皆在此刻通通倒了出来,却是将已被他刻意按下不提的霍长歌与霍玄恶意架在了火上,狠辣撕开了连凤举心底最深的疤与绝情的谋划,强行激将到欲拉诸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四下里?再添哗然?,形势愈发不可控制,连璋被迫站在了刀尖上前无可进、后无可退,霍长歌亦心绪难宁,五指扣紧丝弦,濒临绝境。
“死到临头?,还有?功夫操心霍家?想来往日永平宫中,你?与霍长歌暗通款曲、私交甚密。拉下去,拉下去!”连凤举阻止连珣不及,急忙抬袖一挥,又见缝插针再泼霍长歌一头?脏水,方?匆匆下令怒道,“来人!把他嘴捂了拖下去!将姚家一族尽数押进天牢候审!”
霍长歌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