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决家教良好,动作很轻,那股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还是时不时让钟影走、动作忽慢。
她在客厅收拾这、整理那,一会站起,一会慢慢地走来走去,裴决便很自然地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好像很怕打扰到别人似的。但其实她对做什么都很有主意,知道要做哪些,心里想得清楚了才会去做。
一碗面快吃完,耳旁忽地传来两记钢琴的“叮咚”声。
只是琴房门关着,琴声并不明显。
如同雨滴坠落池塘,坐在屋里的人听到的那种响声。
接着便是十几秒节奏稍快的曲调。
钟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弹什么。手碰上琴键就这么稀里糊涂来了一通,于是,急促的琴声很快败下。
她看着面前黑白分明的琴键,伸手摸向颈间的珍珠。珍珠圆润,她摸了许久,久到珍珠和她肌肤的温度融为一体,不是那么突兀了。
屋内屋外分外安静。
好像各自陷入了一个真空瓶罐,只有自己的呼吸可闻。
裴决吃完起身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夜深人静,毛毛雨不知何时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出类似蚕食的窸窣动静。
周围几幢都熄了灯,浓墨纵深,最远能看到市区那一片闪烁的霓虹,只是浸在雨水里,瞧着一点都不真实。
蓦地,钢琴声再次响起。
明快、灵动的前调,好像夏日少女飞旋的裙摆。
闻声,裴决却停下手上动作,情有片刻怔愣。
他大概清楚钟影弹的是哪首。
裴决站着没动,等待着,眉宇间的色沉静如常,眼底的情绪却变得有些复杂。
一分多钟后,令人愉悦的曲调戛然而止,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悲伤顺着哀戚缓慢的节奏一点点走来。不是那种刻意营造的感受,好像这首曲子从一开始就掩藏了苦涩的基调,此刻仿若巨大的钟摆,众人注视着它在高处跃出,张扬又灿烂,却又深知那不可抑制的、难以摆脱的、注定的沉没。
慢慢地,曲调中途回旋,跳动的乐符再次出现,钟摆再次跃出,雨过天晴一般,只是这次的愉悦,难免不会让人觉得更像一场梦境。
骤然的获得、突然的失去,这日复一日的梦境。
裴决忽然发现,钟影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小心翼翼的。闻昭或许给她带来过轻松和愉悦,但裴决忍不住想,某种意义上,伤害也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