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街
◎她永远都欠他。更多小说 LTXSFB.cOm◎
被贺兰泽拖出飞鸾坊时，是夜半时分。
这个时辰，谢琼琚并不惊讶，秦楼楚馆自是
夜最喧哗，灯火最璀璨。
但她惊讶，离了飞鸾坊，离了飞鸾坊所在的这条街，为何依旧通明一片，不见夜色。
原在这无尽黑夜里，长街两道上，站满了卫兵，个个举着滚油火把。
飞鸾坊在幽冀两州的
接处，卫兵如此规整顺从，这是……冀州兵甲。
是他的
手。
于是，谢琼琚便更吃惊了。
听夜风潇潇，看火把熊熊。
长街清道，兵士覆甲。
大抵但凡飞鸾坊阻一步，便会被直接踏平碾碎。
争盘的看官谁敢再抬价，就会被他挫骨扬灰。
亦如她眼下要是敢再试着挣脱他的桎梏，他应该会直接捏碎她的腕骨。
两里路，两皆无声。
她挣扎了三回，他一回抓得比一回紧。抓得她腕间发红，自己手背青白。
完全不置于此。
谢琼琚没法理解贺兰泽这样的举措。
她是按照他的意思离开辽东郡的。
纵是根本无路可去，她也没敢在他的期限内多留一
。若非说有错，惹他不快，便是前
借他与她未婚妻的两处相
，造势罢了。
他自个来嘲讽鄙夷她两下足矣，何须如此阵仗。
以护城之兵，追她一介了风月场的
，传出去实在毁清誉，损私德。
眼看拐过街尽，便是出城的路了。
出冀州城，往西是回长安的方向，往东是幽州城。无论去往哪一处，都将离红鹿山越来越远。
红鹿山距此三十里，初八开山。过了今晚，便只剩七的时间，她耗不起。
有一个瞬间，谢琼琚拔下了发簪，想搏一个逃脱的机会。01bz.cc
她随在他身后，看他在
夜中烈烈飞舞的披风，看披风扬起的间隙露出的他的左臂，看他身上衣衫。
潋潋四月暮春，已经换了单薄衣裳。
是故，这枚发簪刺下去。
他定会吃痛松开手。
他的护卫侍从都会顾着他，忽略她。
这样的念起来。
当年十里长亭一幕，便又在脑中轰然炸开。
胸腔中翻涌的心酸和愧意直接掀起一
浓重的血腥气，直冲喉咙。甚至生出七窍
血的错觉，握簪的手不自觉用力，整个往前扑去，跌下。
没有刺他。
怎会舍得再伤他。
就是突然地脏腑疼痛，在一阵晕目眩中摔了一跤。
许是太过于猝不及防，被拽着的那只手竟脱了出来。
这是她今晚唯一挣脱束缚的时候，可是她跌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模糊喘着气。
一息之间，她却又恢复了智，告诉自己服软好好和他说。
于是，她将
中本欲吐出的血生生咽了回去，漫在唇边的一点血迹在她挪动身形垂首的动作里，亦被掩袖擦去了。
她恭谨又谦卑地伏在他足畔，抓上他齐地的袍摆，提了气启齿，“殿下，您和公孙氏族的博弈，可以用
谋阳谋过招，可以明枪暗箭去夺。再不济，你们坐下来好好作姻亲，如此共赢。你们是逐鹿四野的猎手，他年或君临天下，或出将相，都是云巅上至尊的。何苦要将妾一介
芥拉洪流！若非要寻作筏子，恕妾自私，您寻旁吧。妾至今，家族覆灭，名声凋零，一无所有。难道还不足以让您笑话，吐浊气吗？妾如今剩，不过一点骨血在间，如此苟活。所图亦不过三餐饱腹，瓦砾遮身，数年安生子。”
“殿下，求求您，放妾一条生路吧。”
谢琼琚伏在地上，颅几乎埋进尘埃里，便也不曾看见，她跌下去的一瞬，她身前的男本能地转身搀扶。
甚至，他还唤了她一声“长意”。
她俯首，他便折腰。
他也算是被众星拱月地长大，却唯有对她，不曾真正居高临下过。
只是她的一声“殿下”，叫停了他所有的动作。
火光灼灼的夜里，地上的影子迎风晃动。
风不停，不静。
贺兰泽看着跪在他足畔的，他的结发妻子。
从他十六岁初见她到如今，他们相识已经十一年了。
三九年纪里，已是芸芸小半生。
即便中间隔着七年和离岁月，也有那样四年真心实意相
的时光。
她在初时的两年，唤他因他隐瞒而并不真正属于他的“九郎”，但心中
意，眼中关切也是一片赤城。
后来知晓身份，她端方唤他表字“蕴棠”；床帏缱绻间，又娇又柔唤他“夫君”；撒娇嗔怒时，便唤他“郎君。”
只有一次，称他为“殿下”。
是知晓他身份的一刻，以为自己要悔婚，便以一声“殿下”主动划开界线，退到臣的位置。
这个距离，是他们彼此间最遥远生疏的距离。
是故，这一刻，她是何意？
又要划出这条线，与他泾渭分明？
怎么回回都是她主动至此？
回回她都抢着要离开他？
贺兰泽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哪怕只是过一个，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过她。
所以再难第二个。
所以即便被她伤，被她弃，但是在伤重病痛里他魂牵梦萦的还是她。
甚至，闻她葬身火海，他夜奔大半个大梁欲挖一副她的骸骨……
求不到生时的她，便妄图在她故后，得一抔有她气息的黄土，聊慰余生。
慰余生，你我是这样到白首。
第一句“殿下”让他几欲丧失听觉，临了的又一声“殿下”拉他回。
聚起思，回想她说的那样长长的一段话。
试图寻出她和他一样，过的痕迹。
这么多年了，贺兰泽觉得这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他总能说服自己，她是他的。
为她寻迫不得已的理由。
果然，他找到了。
条理清晰，层次分明。
他便索
跪坐在她面前，捧起她的面庞，问，“你是不是担心我与公孙氏生间隙，失了幽州城，误了问鼎天下的时机？”
“是不是谢氏没有了，少了让你依仗昂首的资本，你怕再也配不起我？”
“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晃晃悠悠多出一个孩子，怕我容不下她？”
“是不是，为这些，才要拼命离开我？ ”
贺兰泽说得仿若很有道理。
但是，也不尽于此。
谢琼琚觉得自己想要离开他，还有旁的更多的缘故。
是什么，她一时也弄不清楚。
就是，她不想看见他，更不愿面对他。
她就想在无认识的地方，无触碰她过往，容她平静地过活，好好将孩子养大。
但他这般说，也没有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