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眼镜。
苏云卿后知后觉,呼吸有些短窒,“您不是程伯伯。”
少声音落在黑夜里似月色清透,然而细听之下,却能读出几分不安的紧张,
酥白葱似的指尖攥着披肩的流苏下摆,一
乌黑的长直发半挽垂在身后,美
露额,光洁圆润,连发鬓间的绒毛都恰到好处地展露楚楚可怜的灵动。
男的镜片镀了层光影,看她:“我叫程书聘。”
嗓音沉静如琴弓划过琴弦,于苏云卿心底拨弄而落,清眸微颤,在男落在身上的审视里,她轻咽了
气:“程先生,你好。”
这个称呼是她想了一圈后的礼貌问候,然而对面的男却轻轻一笑,同样地唤她:“苏小姐。”
苏云卿抿了抿唇,再次陷世故的懊恼中,如果今晚坐在这儿的是程彦甫,那她的亲昵称呼便能唤起他那一点对苏家的感
,可眼前
不是心念
,在她此刻慌
的记忆里,根本就想不起跟程书聘的
集,更遑论找他借钱了。
“程伯伯,身体应该同从前一样硬朗吧。”
她决定从长辈的话题手,说完这句话心里顿时松了
气,暗夸自己醒目。
男这时稍稍坐直了身,白色的衬衫袖
遮住了那道黑金鹰首手链,对她说:“苏小姐,倘若你再这么站着说话,我的脖子似乎不太好。”
苏云卿愣了下,她此刻是站在程书聘的左手边,是以他说话时出于礼貌,一直偏首看她,此刻男掌心微翻朝上,示意她坐到餐桌的对面。
这是一张小型英式圆桌,坐下后,两的距离便拉近了,苏云卿能看见男
一双睫毛浓长的桃花眼,微微垂下时,五官透出一
矜贵感。
这样的很难靠近,哪怕他们此刻就坐在一张桌前。
“程先生,不知是否了解我们苏家的生意,我们绣坊有富春街最出名的缂丝和苏绣工艺,曾经作为外礼物赠予各国元首及夫
,还是博物馆的永久珍藏。”
说着,她看见男骨节修长的手提起了白瓷茶壶,而后朝她伸来,苏云卿忙握住面前的茶杯,幅度一动,肩上的披帛便滑了下去,缀在上面的珍珠流苏碰上桌面,发出轻微的撞声。
露在冷风里的白瓷肌肤毛孔骤缩,胳膊下意识贴在胸前取暖,出于礼貌,
白指尖还在握着茶杯等他。
然而那茶壶里的水却没有倒出来,只悬在杯沿上,她眼睫微抬,似乎有些不解。
“水烫,手拿开。”
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苏云卿手缩了下,蜷着,轻声说:“谢谢。”
长壶嘴对着细小致的茶杯
倾泻热
,这是她经历了一天后从未感受过的温度,和暖流一道落下的还有程书聘的话:“苏小姐不是生意
。”
饱满的颊蓦地泛白,却不知被
戳穿后仍要镇定的小模样映
了程书聘的眼底,男
骨骼感重的手腕微抬,茶杯被倒满了。
“茶桌上谈生意,别给你倒茶不用握着杯子,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两下便是谢了。”
温和的嗓音落下,苏云卿微微一怔,她还以为程书聘是在笑话她刚才的那番推销,原来说的是倒茶,这时男左手搭在桌沿上,另一道手指腹旋过茶杯,将茶送到唇边饮下。
苏云卿看他,男喝茶时姿态慵懒,会微侧过
,露出一截颀长脖颈,从她的角度看去,喉结尖锐的顶端滑了下,肌
牵动,一直往下,最后没
白衬衫的衣领内。
苏云卿安静地等他放下茶杯,然后礼尚往来地微站起身,右手握住茶壶耳朵,左手指尖轻压壶盖,倾身给他倒茶。
披肩的流苏轻滑过程书聘面前的桌沿,雪白珍珠在乌木上似落非落,落地玻璃窗外仍下着雨,湿的空气里,有湿漉漉的生机自池中菡萏而开,涉水而来。
茶壶轻放回桌上,程书聘看了苏云卿一眼,净的眼眸,眼睑走向似画中丹凤,眼褶于尾端微微翘,灵气又清澈。
程书聘说她不是生意,因为这样的眼睛里,看不到欲。
苏云卿坐了回去,双手端庄地放在腿上看他,程书聘搭在桌沿上的左手微曲,她看见修长如玉的骨节在桌上轻敲了下,这一瞬,苏云卿觉得他会承她的请。
指尖捧起面前的这杯茶,垂眸轻抿,再落下,苏云卿开道:“程先生,我今天来找您父亲是为了绣坊向他借一笔钱的。”
语气里没有谄媚和讨好,只有一丝吹皱湖水的紧张:“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哪怕是看在两家的上,你们也没有义务出手搭救,但如果你们愿意借款,利息上的条件可以提。”
“谈利息,也就是没有抵押的资本。”
男语气沉稳,说出来的话却比外面的雨还要冷。
苏云卿指尖贴在尚有余热的茶杯上,抬眸对上那双镜片底下不可测的眼睛:“程先生,或许您可以致电问一下您父亲。”
程书聘靠在椅背上看她,唇边浮起漫不经心的笑:“你方才说的那些被博物馆收藏的作品,绣工是谁?”
苏云卿:“我,”
说到这,她眸光黯淡,“但她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