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想找那徐药儿相好就自己找去,湘君只是不想见你平白无故打死一个人才出手,这场热闹说白了与咱们并不相干,你将我抓来不过是多此一举!」
屠苏歪着头,「莫非夫人已经知道我与徐姑娘的事?」
她嗤笑一声,「你们两个的儿女私事我压根儿不想知道!倒是你在擂台上一副活像来讨自家娘子的模样,加上徐药儿开口能说动你,你们两个之间要是没什么,三岁小儿都不信!」
他微怔,开口时竟显出几分靦腆。「敢问夫人出身如何?」
「咱夫家姓藺,单名一个玉字,乃是朝廷册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家在长安,怎么?」
「屠苏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他拱手,并未给聿珏的气势压倒。「我打从败给那公子之后便潜藏在徐家附近伺机而动,看见您自大宅走出,这才决定尾随在您身后等待时机下手……那位公子,与您又是什么关係?」
「她是我夫……夫君收养的养子。」聿珏连忙改口。
他摇摇头,语调不经意掺杂了几分苦涩。「您家的公子胜过我,家世又如此显赫,徐夫人肯定不会放过此等攀龙附凤的机会。」
「她想攀还得问过我呢!」聿珏哼笑,给他绑了这么许久,腿脚有几分痠麻,她勉强换了个坐姿,见屠苏回头生火去,忍不住与他搭话,「你说,你叫屠苏?屠苏酒的屠苏?」怎会有人取这样的名?
「是,就叫皇帝老子喝的屠苏酒的屠苏!」
打死我都不会再喝那屠苏酒来着!聿珏心底暗道,又与他攀谈,「这是真名?我瞧你过得虽狼狈,行事倒还算磊落。」就算将她绑了,也不过只为了引湘君带着徐药儿过来罢了,并未打算伤害她,更别说欺凌她了。
「本名什么的不重要!」他笑道,打火石在乾柴上撒了火星,很快点着了,「屠某儘管穷愁潦倒,再怎么说也不能做亏心事。」
「说不能做亏心事却还绑了咱过来,你这还真是自掌嘴巴了。」
「对不住了!假若徐家愿意把徐姑娘直接许配给我,也不会惹出这样的事端。」他逕自抄起酒壶就喝,一举抹湿了鬍鬚。
「你……与那徐药儿究竟是怎么结识的?既然我都给你绑了,说与我知晓也不为过。」
屠苏笑了笑,说起那段救起徐药儿的陈年往事——「……天亮之后,我便寻着她所讲的路,送她回去了;那徐家在扬州一带虽称得上有头有脸,府上戒备却没想像中这么森严。」
看不出这行事衝动的鲁男子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聿珏不禁暗笑,「而你自此之后就相中了那徐小娘子?」
「咱之后还有找她出游过几回;与其说相中,不如说是高攀吧!想我屠家……」一说起自己身世,屠苏便皱紧眉头;他又粗鲁的灌了一口酒,「哎!说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咱只是想救人……怎知回过头来,便不停想着徐姑娘。」他心情复杂的叹息,彷彿嘲笑着自己的窝囊。
聿珏这下当真藏不住笑了,「什么应不应该的?既是喜欢了,就当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去,儿女情长免不了的,何必因此自责?」
他回头,背对着火光,「夫人你既是出自名门,又怎会不知道当今世道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拿什么娶去?只会给人说成是贪图富贵,或是癩蛤蟆妄想吃天鹅肉之辈!」
「哦……你顾忌的也不无道理;是以你就相中了这回比武招亲的机会?」
「那姓唐的……看中的是徐家的田產生意,徐药儿若跟了他,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他掌心收紧,握得酒壶格格作响。「唐家太极经营武馆生意,很需要用地,屠某也是看不惯这等招摇撞骗之徒……」
「所以你才差点杀了人。」聿珏逕自接下话来,摇摇头。屠苏不发一语的将剩馀的酒全数喝尽。「屠苏,咱们打个商量。」
他一脸讶异,「夫人要与屠某商量什么?」
「既然知道你无意害我,横竖我身在此处也不知天南地北,你便是放了我,我答应绝不逃走,如何?」
屠苏先是呵呵笑,随即转成纵声大笑;天色又暗几分,已几乎快要不见晚霞,他的笑声在此处听来格外宏亮,当真有如雷声一般。「夫人别骗屠某,说句对不住的话,咱一路扛着您上山,您的身子虽轻盈,却结实得很,想来也是有几分功夫的;若要吃喝,我可以为夫人效劳,至于松绑,那可就办不到了!」
见劝说不成,聿珏也是硬脾气之人,高傲的撇过头去。「好!那你就等着明儿个湘君找上门,当着你爱人面前再给她击败一次吧!」
「夫人果真是明眼人,我确实很想再与他比试一回!」
屠苏又是大笑,聿珏勉强扭动身躯,寻了个较舒服的位置躺下——儘管这座小破屋除了几堆乾草与床铺之外,根本没啥地方可睡,更别说泥地冷寒露重,就算生了火,但屠苏就在火堆旁,她压根不想过去。
即便心底仍有些怨怪湘君,怪她为何要出手多管间事,然而屠苏与徐药儿这对男女是也太不乾脆,她可没忘徐药儿在徐夫人与她俩面前演的那场戏。既然屠苏对她有大恩,又曾相偕出游,料想肯定对他有意……
莫不是徐药儿也在意着这身分之别,就算喜爱着屠苏,也不敢开口与爹娘说?而屠苏没法堂而皇之登门提亲,也不愿给人视为攀龙附凤之徒,于是两人就这么给耗着了……说不准比武招亲这一计,实则为徐药儿提议的呢!
等等!屠?这姓氏可不多见,聿珏绞尽脑汁回想,依稀在朝臣上奏的奏摺里有见过这姓氏,就不知两者之间是否有其关连?再加上此人武艺精湛,除非有名师指导外加发愤苦练,否则断不会有如此造诣……
「屠……」聿珏侧着身子思量,而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只馀屠苏眼前的火光,在倦极之前的半梦半醒之间,她彷彿想起了那个名字,却只是在脑海间一闪即逝,便倒在乾草堆上入眠了。
***
湘君拉着徐药儿搜索了大半日未果,隔天披着朝雾,要赵含露等人提着火把,策马沿着湖畔搜寻着屠苏的藏身之处。
先前来去都是乘小舟,徐药儿还是头一回骑马自外头沿着山道靠近,因而平白花了许多时间。
「藺公子,」给湘君护在胸前,徐药儿拢着兜帽与她搭话,「你似乎十分在意你家娘亲?」否则又怎么会天未全亮就急忙拉着她出来寻找?
「这是自然的,夫人因我的缘故而担惊受怕,我无论如何都要早日将她寻回,否则无法心安。」
徐药儿轻轻的「哦」了一声,湘君觉得有异,不禁问道:「药儿姑娘,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你与夫人之间的关係,很是……有趣。」
湘君多少猜着了徐药儿心底的想法,只是她如今唯一在意的只有赶紧找到聿珏,其他的她都不放在心上。
「药儿姑娘,你瞧前头那儿……好像有什么东西?」
徐药儿定睛一看,「没错!是那里。」屠苏最隐密的藏身地点。
为免打草惊蛇,湘君命跟来的眾人一齐下马;她领着徐药儿悄悄靠近,却在靠近木屋不及数丈时不经意踩着了悬在草丛堆里的响铃。
「你儿子来了!」屠苏一跃而起,扭着因遭绑而苦不堪言的聿珏行至屋外。
一瞧见聿珏仍给屠苏绑着,好好的一身蓝底碎花袄儿沾了点尘土,湘君便知她昨晚受了不少苦!「聿……夫人!」她厉声高喊,手上的柳叶刀也给握得格格作响,「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