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巖爱听这话,笑说:「好,那我们就都不要客气。对了,昨天那场婚礼云熠忻也来了,还带上了随从,我印象那是个相貌平凡的少年,气质模样都不像是出身九狱教的人,应该是你说的那孩子,可能云凛就是岑凛,花成欢的话未必全是假的,你怎么想?」
江槐琭喝了一口汤,忆起前一夜那少年小脸微红、披着喜服霞披时无辜眨眼的模样,他心尖微悸,却又故作沉稳镇定的思忖道:「九狱教皆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乏擅长偽装的人。昨晚那少年自称云凛,陈叙自己无辜的说词也听似合理,不过当下我也没有深想,今日花成欢提起才想到,云熠忻确实有可能把自己的外甥带在身边。至于岑凛是否四处作恶,其实也并无实证,有机会可以再查一查。」
雷巖嚥下嘴里的鸡肉发出疑问:「可我记得云熠忻身旁随从生得很普通啊,一点都不像是绝代美人跟邪教俊美的魔头所生之子。」
「乍看普通,细看可爱。」
「……」雷巖睁大眼看着江槐琭,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江槐琭问:「怎么了?」
「和你实在是太久不见,以往只靠书信往来,大哥我真的是不够瞭解你啊。我记得小时候你只说过兔子可爱,许多女孩、男孩围着你想讨你喜欢,可你也从来没有夸过谁可爱。」
江槐琭低头吃鸡腿,一旁的麵线也吃完后才回雷巖说:「我讲的是事实,可爱是可爱,但云凛究竟是不是岑凛也无法确知,他身上还有许多谜团。」
雷巖拍拍肚子说:「只要不在京城或我在的地方惹事,那孩子是谁都跟我没关係。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挺在意的?」
「嗯。他好像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仇人?也不对,他年纪那么小。你一直在找的人是指?」
「现在说还太早,往后再讲吧。」江槐琭起身向雷巖行了一礼:「劳烦大哥你收拾了。」
雷巖望着江槐琭的背影咋舌摇头:「江老弟你何时这么会吊人胃口啦?」
***
被关进牢狱的花成欢仍受怪毒所苦,痒得在墙边磨蹭皮肤,手脚都挠破了好几处伤口,他受不了痛苦,一连在墙上打了好几拳,但只是在自讨苦吃。
由于花成欢不是一般坊间小奸小恶的罪犯,而是江湖有名的恶徒,关押他的牢房不是谁都能进来的。然而百密总有一疏,云熠忻在这官府里也有认识的人,经过一番利益交换后,他便带着岑凛过来「探监」,岑凛亲自拎着饭盒到牢房前喊:「花成欢,饿了吧?得知你昨日被逮到后,今天我们就赶来看你了。吃饭吧。」
花成欢闻声一愣,认出云熠忻和岑凛二人,立刻扑上前伸长了手喊:「少主救我、救我啊!我中了毒针,痒得不行,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
岑凛把饭盒搁到花成欢能搆得到的地方,退开来说:「你不是本来就该死了?我本来也不认识你,你却在昨晚那种情形下把令牌扔给我,不是摆明要拖我下水?」
花成欢苦窘着哀喊道:「真的不是、冤枉啊少主,我真的是奉教主之令把令牌送到你手里,只不过、只不过途中出了些意外,被雷巖他们盯上,你不救我,我真的会死啊!」
云熠忻把外甥拉到身旁护着,冷笑道:「阿凛才不认识你这等齷齪淫贼,你差点害惨他,凭什么要他救你?」
岑凛指了下饭盒跟花成欢说:「你先吃吧,吃完也许就不痒了呢。」
花成欢一夜未眠,又被毒折腾得厉害,此时有些头昏眼花,为了向少主求救,当下也听话把那些饭菜拿起来吃,吃没几口就听到云熠忻说:「要不是在这里杀人不方便,我倒是能赏你个痛快。」
岑凛露出可惜的表情叹道:「阿凛不要您脏了自己的手。反正他这样的人,早晚自食恶果的。」他看向牢房里的狼狈男子,眨着不带波澜的黑眸认真建议:「花成欢,你要是真有一点良心,就想着你曾伤害过的那些人,心里跟他们懺悔,然后一头撞死自己,也是能痛快了结不是?」
花成欢没想到那少年能用那么纯真无邪的模样讲出这种话,他走闯江湖数十年,胆子也练得够肥,直到昨日被擒也没有心生惧意,却在少年说这番话时感到头皮发麻、背脊一凉。他心中暗道「这真不愧是岑芜教主之子」,猛然瞪着手里这碗饭菜,噗的全吐出来。
「你、你们在饭菜里下毒?」花成欢错愕。
岑凛唇角微勾:「我们就算否认,你也不信吧?」
花成欢恐慌吼叫:「什么毒?你们下了什么毒?」
「没下毒啊。」岑凛抬头跟云熠忻说:「在淫贼身上下毒岂不是浪费?是吧?」
「阿凛说得对,我们没下毒。」
花成欢却不信,手指抠挖喉咙要把方才嚥的东西都吐出来,他的样子看起来更糟了,好像本来就疼痒的患部症状加剧,他跪下求饶道:「少主饶命啊,我、我以后都不当採花贼了!不然我去出家?」
岑凛说:「你出家也仍是个祸害,过去糟蹋了许多良家子,像你这种祸害还是唯有一死。」
花成欢急忙喊道:「不、少主,要不你阉了我?」
「阉了你,你还是能做怪的。」岑凛稍微昂首,面无表情跟他说:「你安生的躲在牢房还能留有一命,一旦你出来,就得死。每隔几年皇族有大喜事都会大赦天下的,若你不幸碰上这种日子,劝你无论如何也别出来。」
花成欢见那两人转身要走,慌忙叫喊:「我不会再乱讲什么,可昨晚那人说不定已经察觉了什么,你的身份早晚要瞒不住的,不能都怪我啊!」
岑凛头也不回跟在云熠忻身后离开,岑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会曝露,但是有云熠忻在,他并不怎么担心,况且这趟过来也只是要吓花成欢,就算没把人吓死,谅其往后也不敢再恣意作恶。
离开监牢后,云熠忻带岑凛到附近庙里上香拜拜,转换心情之外顺便去一身秽气。云熠忻想给外甥求个平安符,被岑凛婉拒道:「不必这样啦,舅舅你一年都给我求好几个平安符,我房里就一堆,身上也没地方掛了。还有你给我配的香包、药袋,都是随身带着的,这个就不必再求了吧?」
云熠忻这么一想也是如此,面上微哂:「好吧,方才我添了香油钱,求菩萨和各路明保佑你,也是心意到了就好吧?你别怪我迷信,本来我不是这样迷信的人。」
岑凛微笑说:「我知道,舅舅都是关心我,为我好嘛。其实我别的都不需要,舅舅不就是我的平安符么?」
云熠忻被这话感动得眼眶泛泪,走到一旁树下,一手摀脸感慨道:「姐姐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你要是还在世,阿凛这孩子不知会有多孝顺你。阿凛真是好孩子。」
岑凛知道舅舅一遇上自己的事,言行表现就会变得敏感而且激动,跟平日和那些官商间角力的样子截然不同,但他还是没想到舅舅就这么在庙里发作,好像要哭的样子,赶紧上前安抚道:「舅舅,你别这样啊。我、我娘亲肯定捨不得你难过的。」
云熠忻接过少年递来的帕子压了压眼角水气,抚顺鬓发、拉整衣襟,冷静下来说:「也是,我想起姐姐的事就会这样,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爹怎么还不去死呢?」
「咳。」岑凛轻咳一声,提醒道:「舅舅啊,我们还在庙里,这清净之地还是别口出恶言吧。」
「说得是。」云熠忻面向庙里的主堂合掌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菩萨莫怪、诸莫怪。」他拉着外甥的手往外走,似乎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