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七度,
子穿着短袖睡衣和只能遮住小半大腿的睡裤,两条光溜溜的腿露在外面,青色血管在不见
光的皮肤上如蜈蚣般蜿蜒,小腿上的伤疤张牙舞爪。她的腿很细,男
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因为没有什么
,膝盖和脚踝上的骨
便显得格外明显。 
赤井劝她:“地上冷,回房间吧。”
 “冷,才能感受到存在。”
子说。 
 赤井在心中摇了摇
,站起身离开房间。
子把
埋进膝盖,忍不住将腿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冲矢昴出现了。他把床上的被子拽到地上,拖过来盖在她的腿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眼可见地,
子放松了许多。她侧
看了一眼冲矢昴,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身体钻进被子里,还分了一小半被子给他。冲矢昴披着外套,接过被子,却不盖到身上,只是抓着被子一角,手臂横在腿上。 
 寒气从脚底板钻上来,
子把脚踩在被子上,前后摩擦着。房间没开灯,但黑暗并不显得可怕,静谧在空间中流动,冷风从客厅里吹来,吹不散一室温馨。 
 “又不开心了?”冲矢昴打
沉默。 
 “抱歉……”
子轻轻喃喃。 
“你不需要为不开心而道歉。”冲矢昴说。
 
子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见
子不说话,冲矢昴主动开启话题:“在学校里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
子嘟哝。 
“我也是十五岁离开家,来美国上的学。”冲矢昴说。
 “真的吗?”
子来了兴趣,“你不是美国
吗?” 
“我十五岁前都生活在英国。”冲矢昴说,“美国是个移民国家,不管你来自哪里,都可以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子的手伸出被子,无意识地摸着上面的纹路。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却没有接话。 
 “你为什么一个
来美国上学?”她问。 
“我的父亲在美国失踪了,我来美国找他。”
“那你找到他了吗?”
 冲矢昴没有立刻回答,
子偏
看向他。她的眼睛不是纯黑色的,在月光的反
下呈现出柔软的褐色,清澈纯净、天真无邪。 
“他去世了。”他说。
时隔十八年,他第一次承认这件事。
 这句话一说出
,他就感到一个小小的气泡从心脏里飞了出来,在胸膛中旋转、
裂,发出轻微的啪嚓声,激
起血
,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水滴落
池塘,泛起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一样了。 
她隔着衣服,握住了他的小臂。
“我的父母也去世了。”她说。
 她没有说抱歉,没有像其他那些问出敏感问题又得到不好回答的
一样,带着惊慌、带着无措,为冒犯、无知以及隐隐约约的优越和庆幸而道歉。 
因为她的父母也去世了。
 她想到什么,松开他的手臂:“你还有其他亲
。” 
 “你也有其他亲
。”他说。 
“我和志保没有血缘关系。”她说。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略带自豪地说:“但我们比血亲更亲。”
bloodofmyblood,boneofmybone,fleshofmyflesh.
不止是她和志保,还有他和她。
但其时,他们还不知道。
 夜
静,月光如水,万家灯火熄灭,松鼠在
中休息,野兔在窝中酣睡,青蛙伸出舌
捕食,猫
鹰飞过山林。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肩膀靠在了一起。
心,也越来越接近。
“对不起。”他突然说。
“为什么?”
“为过去所有的一切。”
她摸过被子上的纹路,睫毛颤动如蝶翅。
“我已经原谅你了。”她说,“明美也原谅你了。”
 或许是戴着面具,扮演着另一个
,又或许是月色过于温柔,在梦中笼住一片薄纱,他竟然追问:“真的吗?” 
 “她说你是好
,你背叛组织是有苦衷的。” 
 “好
……”他念着这个词,感到内心无尽的讽刺与苦楚。 
 心脏酸涩,像泡在柠檬水中,微微发胀。他感到自己变得脆弱,变得忧郁。那坚硬的外壳,裂开一道
子,露出里面早已溃烂的血
,伤痕累累。 
 他一个
走得太久、走得太远,已经忘了,如何向他
伸出手,请求帮助。 
但风雪中,他把她从泥泞里拉起来,也被她拉着,走出自己的荒原。
 他们是一类
,失过怙、杀过
、受过伤,背负着沉重的记忆,忍耐着漫长的痛苦。 
压抑着的苦难,在今夜,寻到一条细细的缝,如涓涓水流,将自己慢慢排泄。
 “我不是好
。”他说。 
她没有作声。
 他看向她,她的眼睛闭着,鸦青色的睫毛垂落一片
影。 
她已经睡着了。
他笑了笑,把被子从她的手臂下抽出,把她抱回房间。
